整个夏天,我只穿三件上衣,两条裤子,一条裙子,让它们反复搭配组合,组成不同的家庭,过不同的生活,但生活的本质都是一样的。
整个夏天,我只吃几种常见的蔬菜和水果,这已经足够供给和营养我的躯体了,太奢侈便是一种罪过。
整个夏天,我只读几本书,有新的,有旧的;只写几段文字,有发表的,也有没发表的;只画几幅画,有满意的,也有不满意的。除此之外,想不起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都在忙着应对什么。
是啊,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一点也不多,每天每天,我或者快乐或者忧伤;更多的时候,心情坦然心境平和,简单得只想一件件具体的事,单纯得踮起脚尖小心地过一道道河。
夏天说走就走了,像一个不愿居家的人,一个不可久留的人,喜欢新奇、喜欢流浪。如果有谁爱上它,那么,也要爱上颠沛和决绝。
但是,我更愿意说,夏天是被伐倒的树,在一个宿命的数字上定格,一圈圈年轮清晰可辨,居留着,游走着,以特别的方式存活。
——对于浩瀚无垠的宇宙,一个夏天如一只蜻蜓那么微小,但是,我们是更微小的一群人、一个人,以至于我的悲哀无声无息,滴在时间的长河里,溅不起一丝光波。
在暮色中回家
在最寒冷的时候回家,家是暖暖的炉火,是铁皮炉子里的火舌,火舌窜来窜去,窜来窜去让水壶里的水咝咝地欢叫,却并不影响盹睡。你调整着不时下坠的头颅,像“老了”的叶芝那样心满意足;
在最疲惫的时候回家,家是宽宽的眠床,是温软适中的硬度,温软适中的硬度最适合卸去尴尬、乏累和烦恼。在沙滩上孵化一个不要理想、不要前程的好梦吧,自自然然,舒舒服服;
在最饥饿的时候回家,家是可口的菜蔬,是修身养性的饱满稻谷。觥筹交错、山珍海味虽然热闹非凡,但它敌不过细水长流。胃和精神是两个纯洁的圣婴,需要我们悉心照顾;
在最绝望的时候回家,家是荒漠中最后的一棵树。周遭风沙肆虐,最后的一棵树已不仅仅是树,它还是树中的绿,是绿中的白银、清泉和歌声,是命定的搭救和臣服。
家是灯光、人声、气味、吵闹、琐碎、爱、责任的结合体,家是混合的气息。
在暮色中回家,不带回寒冷、疲惫、饥饿和绝望,至少让它们在渐浓的暮色中一分分消解,游走的灵魂只需要一块踏实的土。
在暮色中回家,在积雪的耳语中回家,才能懂得家的可贵,满世界疯跑的风平息了霸气和威猛,终于收住了倾斜的脚步。
“没有爱情你会冷,没有婚姻你会空。”
山山水水,来来往往,千里万里,长亭短亭,恰好走到无语泪流,恰好走到那个橘黄的窗口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