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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我的老师——梁玉珍先生

时间:2024-02-18    来源:馨文居    作者:凌波仙子  阅读:

  我的老师梁玉珍先生,我与她不相见五十年了。可是她的公正,无私,永远值得我感恩怀念。

  结束了教学点的学习,终于可以背上书包到正规的学校上学了,说不上的兴奋,激动。到了学校,被告知,先前在教学点上过一年级的要重新上一年级。我被分到了一班。

  大家排着队开始报名,班主任姓梁叫梁玉珍,是一个女老师,三十多岁,个头不高,瓜子脸,颧骨很高,两根长长的大辫子垂到腰际,灰色小翻领上衣,非常得体,目光严厉。轮到我,老师问:年龄,成分,家是几队的?我一一作了回答。说到成分,老师厉声说:贫农就是贫农,中农就是中农,不能说贫下中农,以后报名时要记住。我怯怯地点点头。

  报完名,老师把男女生按大小个,排成两行。四人一张桌子,一个长条凳,我坐在第二排。发了课本,老师开始训练书包整理,如何包书皮?桌角摆放,上课礼仪,进出座位顺序,先中间后两边(因为四个人一条长条凳)顺序乱了,上课容易造成拥挤。良好的教育,是从培养良好的习惯开始。这样的习惯培养,每天练一次,一周一整顿,如此反复练习,持续了一个月。我们班上下课整齐,有序,全校表现最好,受到校长多次表扬。这样的训练,我也受益终生,东西不乱放,做事不拖拉。

  新的学校,新的开始。识字学习点,横,撇,捺;人,手,刀,口。对于上过一年的我来说,感觉这些超级简单。只是汉语拼音有点难,单韵母,复韵母,鼻韵母,前鼻音,后鼻音,一四声分不清。那时的老师都是土生土长的老师,课堂教学也是本地方言。偶尔,学校一两个教师说普通话,大家都笑着说:某某老师说的侉话(当地人称外地人为: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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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学过的缘故,也许因为调皮,也许是因为左撇子,写字打扰了同座位同学写作业的缘故。我时常被老师罚站,左手也经常挨老师教鞭的敲打。然而,一年以后,我终于可以用右手作业了。我应该感谢我的老师,她开发了我的右手左脑,否则我就彻底变成了老左了。

  一天下午,自习课。我作业完成快,就跟前后座位同学说话,打闹,甚至离开座位。不料被大个子的女班长发现了,她抓住我的脖领,往前一推,我一头跌倒,撞到墙角的砖棱上,鲜血直流,她也吓的大惊失色,赶忙找来了梁老师。

  梁老师看到我头上还在流血,先是一惊,马上就从口袋里掏出了她的新手帕,捂在我流血的伤口上,一手拉着我,一手捂着我的伤口。说:赶紧到大队卫生院找郭大夫。大个子女班长紧紧跟着梁老师,不敢吭声。

  大队卫生院在学校西墙外,穿过西墙小门就到了。

  郭大夫知道我,检查了伤口,说:要缝针。他让梁老师和大个子女班长抓住我。然后,安慰我说:不疼,一会儿就完了。梁老师也给我打气:男子汉,要坚强,不要乱动。虽然紧张害怕,但我默默忍着,眼泪却簌簌流下来了。

  郭大夫消了毒,开始缝针。梁老师抓我抓得很紧,我感到她比我还紧张。一会儿功夫,伤口缝合包扎好了,我靠在长条靠背椅上休息,梁老师和郭大夫说着话,好像交代什么?完了,梁老师对我说:先回去休息几天,不要让伤口沾水。然后,递我两小包药,上面写着:一天三次,一次一片。郭大夫紧跟着笑着对我说:没关系,小伤口,几天就好了,回去给你妈说。

  果真伤口几天就结痂好了,只是右额角留下一道疤痕。事有轮回,几十年过去了,疤痕仍在。女班长居然和我妻子在一个单位,同一个科室,我们一起说起这件事,大家相顾一笑了之。

  七四年,这一年非常难。夏季雨多,麦子长芽,粮食歉收,大家吃不饱饭。

  秋季开学,要交学费,我们姊妹七个,五个在读书,交五毛钱的学费成了母亲最头痛的问题。我最小,轮到我,家里已经拿不出一毛钱。母亲对说:你给老师说,过几天再交。

  报名的那天,我磨蹭到最后,怯怯的走到老师办公室,给老师说了情况。老师给我报了名,叮嘱了我一句,要尽快交。一个星期过了,老师说:就差你一个人没交了。

  回到家,我哭着跟母亲嚷着:再不交,我就不去上学了。母亲出了门,很显然,她出去借钱去了。哪有钱?年成不好,光景稀碎,全村家家都有上学的,哪有闲钱借给别人。母亲很失望地回来了,我又跟母亲嚷嚷。母亲说:明天周天,去车站捡废铁,废塑料纸,家里还攒了一些,买了给你交学费。

  第二天,我和母亲一起去暖泉火车。工厂,车站,各单位垃圾堆挨着翻,废铁,废塑料纸,废电池,铁丝,铜丝,铝丝。实在再也翻不出什么东西,母子俩用蛇皮袋背着这些破烂,来到废品收购站,称秤,一共买了两毛六分钱,回到家,母亲又搜出了三个钢镚四分钱,凑够了三毛整。还差两毛,母亲说:你先给老师交三毛,余下的随后想办法给老师交。

  揣着两角的毛票,一角的钢镚,周一到校,趁没人来到梁老师的办公室,老师正在批作业。老师:我来交学费,我怯生生地说。老师抬头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钱,扫了一眼。不够!老师说。我小声说:还差两毛,老师放缓了语气说:不能再拖了,我先给你垫上,记着,你还差我两毛钱。你回去上课去!我心里放舒缓了些,又惦记那两毛钱啥时候能给老师?

  日子过得很快,大概一两周后,老师问过一次。我给老师说:我妈说:她在攒,攒够了就交。

  秋季渠沟里鱼很多,午休时间长,下午走学校晚,途中需翻过铁路,总要经过通往学校铁路的桥洞,听到桥洞里啪啪拍打声,吸引我们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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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灌已过,渠里水不深,最好摸鱼,往往听到学校的钟声,才慌慌忙忙用柳条穿了鱼,往学校跑。大个子女班长堵在教室门口,几个人站在墙根罚站。

  梁老师来了,手提着教鞭,看到我们衣裤上有泥点。厉声问道:是不是玩水去了?我们统统背着手,提着鱼,不敢出声。手里拿的什么?拿出来?我们缓缓拿出用柳条穿的鱼,大都是一拃多长的鲫鱼,也有一斤来重的红鳍鲤鱼。老师又说道:不知道按时到校,去捉鱼,影响下午上课。然后,一人敲了一教鞭,动作明显放缓,放轻。接着说:进教室上课。老师:鱼放到哪?一个同学大胆的问。放到脸盆里。大家如释重负,欣然抢着往老师办公室去放鱼。

  快乐的日子也伴随着伤心委屈。期中考试后的一天下午,刚到教室门口,就感到气氛不对,几个同学都在门口,一个姓马的同学指着我说:你是小偷。我诧异不解。急着争辩:我不是小偷。你偷了,你偷了你们队某某的新球鞋,你根本穿不起球鞋,你还差老师两毛钱呢。我的解释没人听,委屈,伤心,急得大哭起来。梁老师来了,她先是呵责其他同学,让他们回班上课,接着对我说:没偷就是没偷,哭什么,把眼泪擦干。给老师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说:他们说,我还欠老师两毛钱,根本穿不起新鞋,一定是偷的。老师我没偷,我哭着说:这是我继父当生产队长,公社奖励的一双黄胶鞋,太小了,就让继兄穿,我太喜欢了,就跟继兄商量让我穿一次,就穿到学校来了。老师说:我知道了,先回教室。

  回到教室,我难以平复内心委屈,趴在桌子上,打不起精神。两节课后,老师来到教室,先公布了期中考试的成绩,算术我得了满分,接着对比分析讲评试卷,我的内心渐渐平静了下来。讲评试卷结束,老师说:有些同学学习不认真,考试不及格,专爱找别人的毛病,捕风捉影,冤枉同学,期末他再考双百分,两毛钱老师全免了。偷鞋的事,老师用两节课做了调查,纯属误会。以后谁也不许再听风就是雨,让我知道了,小心我收拾他。那一瞬间,我的心立刻敞亮起来了,心里暖暖的。她的严厉,公正,在我眼里,心里觉得老师那么伟大,那么神圣。后来我当了老师,也曾这样处理过类似的事。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不幸降临到梁老师的身上,临近放寒假的前三周,老师请了一周假。等她回来上课,眼神忧郁疲劳,脸色明显憔悴了许多,人一下子显老了,臃肿的棉衣棉裤,把老师挤压的更小了,胳膊上多了一个黑孝箍。我不知道出了啥事,也不敢问,每天远远的看着老师。上课更加专心,晚上回家,点上煤油灯做作业,默写生字,背课文,母亲陪在身边纳鞋底,等到写完,两个鼻孔黑黑的像涂了鞋油。我要为老师争气,也为了还清那两毛钱。

  期末考完了,算术一百,语文只有九十七分。我不敢看老师,不敢靠近老师。老师似乎把差两毛钱这件事给忘了,从上次考完说过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

  第二学期,我们换了新老师,梁老师调走了。我打听了很久,才知道。原来老师的丈夫是山上矿上的矿工,瓦斯爆炸,埋在矿下,死了。这对还年轻的老师来说,是多么悲惨事啊!三十多岁,带着两个孩子,就成了寡妇。以后的日子会有多么艰难啊!每每想到老师对我的曾经,就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再也见不到我的梁老师了!我还欠老师两毛钱呢!

  五十年过去了,我也当老师三十五年了。每当我读书不用功,考不好,工作不顺时,梁老师的形象就浮现在我的脑海中,让我自省,让我发奋。以致使我有勇气,有信心读到大学,工作后始终站在讲台没有跳槽。我将永远见不到我的梁老师了,也将永远还不上老师那两毛钱了。但,它是我永远的财富!感恩我的老师----梁玉珍先生!您是我永远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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