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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热度——论《汾湖石记》反映的明清才女思想旨趣

时间:2022-01-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陈 宸  阅读:

  “一旦罗之于庭,复使垒之而为山,荫之以茂树,披之以苍苔,杂红英之璀璨,纷素蕊之芬芳”,这是罗之于庭后的场景,通过作者瑰丽绚烂的想象,翠微缭绕、飞花点缀的园林四时仿佛再度重现。这清风明月的现场,应是作者裁取其风雅生活的片段,为其浮出水面后做出的感性建构。这里她俨然把石头当作了和她一样“登高台而送归云,照遐景而生清风”的诗人来看。她认为,“昔之啸咏流连游观之乐者,不又复见之于今”,往昔的游观之乐再度循环。沉浮有时,兴衰荣辱永远在循环往复之中。在作者看来,悲喜的概念是相对的。这样的淡然与作者笃信佛道之学是有关系的。“是石之沉于水者可悲,今之遇而出之者又可喜”,石头的命运沉浮不定,但即使是下沉者也有遇而出的一天。这里以石隐喻人,阐述了人无需因为一时的悲喜庸人自扰,而要保持向上的决心。写到这里,这篇文章的哲学意味就显现得很清楚了。再度推进,“若使水不落,湖不涸,则至今犹埋于层波之间耳”,作者认为,水落是石出的必要条件,这是一个时机,是二者可以相互转化的关键点,她认为,石固有时,人亦有时,没必要为永远的埋没感到悲伤,因为埋没后通过关键的时机是可以转换自己的处境的。即使是埋没,也能在下沉状态中拥有知心者“鱼虾”,也能有自己的一方美景小天地。作者对石一往情深,在少女的感性想象中为其构造了跌宕起伏的生命历程,同时也寄寓了个体自主意识的觉醒和反思。她崇尚命运自主,坚信“天生我材必有用”,并且在文中试图用哲思和类比来解释这一切。晚明小品文的微言大义呼之欲出。

  有学者评,“此文一虚一实,一抑一扬,一废一兴,一悲一喜,构思巧妙,情景相生。”这一汾湖石在经历了叶家满门风雅的陶冶和洗礼后,如今正颓丧地失落在今苏州市吴江叶家埭飘零腊梅处,周围是拆迁后“瓦砾横陈,碎石当路”的废井颓垣,不由得令人感叹,它的命运仿佛被它的主人—— 《汾湖石记》的作者叶小鸾预料到了。

  叶小鸾在她生命即将凋谢的前三个月,还依然对太湖石说“可爱”,依然为太湖石的命运或忧愁、或喜悦,可见她是一位对自然万物与生活抱有极大热情的青春少女。

  她追求美好,坚信石头是有时运的,遇到合适的时间和机遇,一定会等到赏识它的人,一定会在不断起落中获得自己的一庭“细草春碧,明月秋朗”。而且,最令人感叹的是,即使是在认识到石头的命运也是有起起伏伏的,她还是抱有对石头“罗之于庭”后得到重视的坚定信念,并没有在荣辱变换中质疑上升的可能。这篇“意颇仿欧④”的古文借石言志,反映出一位生不逢时的女诗人在时代压迫中依然保有对命运自主的信心,也似乎预示着觉醒的女性自我意识正在悄然萌芽,一个崭新的时代已经依约透露出黎明前的曙光。

  叶绍袁评《汾湖石记》道,“何必韩、柳大家,初学古文辞,辄能为此,真是千秋灵慧。若使天假之年,当在班、蔡以上⑤。”《汾湖石记》骈散结合,文质兼美,其作者叶小鸾虽然年仅17岁即早逝,作为闺秀的生命经历较简单,却在历史荣辱与人生沉浮的思辨上颇有想法,展示出其除却仙隐哀艳诗风⑥之外的少年昂扬之气。对比来看,曹雪芹的《红楼梦》也是一部《石头记》,整体文风却趋于消极。中年的曹雪芹历经豪门大族的兴衰后,将人间比作一场幻梦和虚无。他认识到封建制度行将就木,但作为纯粹的文学家又苦于没有建构新的制度的能力。于是,在制度暮年的暮年人看来,任何的荣辱变换都是无谓的,因为到头来都是“白茫茫一片”。但《汾湖石记》的作者在已知荣辱变换的无常,石头的命运可能还要沦落,而这一片繁华盛景可能还要转化成无时,她依然保持平和的心境、向上的姿态与生命的热度,这是非常可贵的。

  注释:

美文,小清新图片,馨文居

  ①叶绍袁:《午梦堂集》,中华书局1998年版。

  ②李圣华:《晚明诗歌研究》,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版。

  ③邓红梅:《女性词史》,山东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

  ④出自《玉镜阳秋》:“ 《汾湖石记》意颇仿欧,虽小用传记体,然濛洄秀复,不可一读而置,尤是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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