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人程维的诗歌作品是来自心灵深处的生命歌吟,在他的新古典主义现代诗歌作品中,诗人以包含古典韵味和现代情感的词语倾诉了自己对生命、对历史以及对诗歌本身的感悟与理解。德国著名诗人若瓦利斯曾指出:“诗所表现的是精神,是内心世界的总和。”诗人程维正是这样理解诗歌的,他的诗歌作品也就成了我们理解他独特思考生命存在的重要途径。
比如他的《广陵散或嵇康在音乐中死去》:
时间
公元262年秋天。风刀
正向花和叶子动刑。落英是秋天的尸体
刑场:秋决时分。你
在一派萧条的氛围中最后一次
弹琴
这一小节诗歌作品给我们呈现出了这样的场景:公元262年秋天,在都城洛阳的街市上,一群兵丁、刽子手押着著名的思想家、文学家、音乐家嵇康朝东市的刑场走去。世称“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思想新颖,崇尚老庄,提出“越名教而任自然”,主张“非汤武而薄周礼”。嵇康生性孤傲,嫉恶如仇,在与朋友山巨源的绝交书中,更是无情地揭露了当权者的虚伪狡诈,终于被司马昭以“言论放荡,害时乱教”为借口,判处了死刑。
“刑场:秋决时分。你/在一派萧条的氛围中最后一次/弹琴”。这种引颈就刑、从容赴死的悲壮,从哲学角度看,不知是一种偶然的生命现象,还是一种本真性的生命存在,是自我与世界拥抱时的悲壮与心灵震荡,它不仅仅是一种生命的消失,而且还是栖居于大地之上的人类一种基本的意义规定性,人生犹如琴声惨壮悲烈。
秋凉似水。你的十指在琴上
以音乐洗手。划动
一片不平
使秋天在七根很细的波浪上
浮沉。像一条无人的小船
死亡如白色远岸。在音乐之水上
渐渐地泊近。古月
和幽居《广陵散》中的曲作者
在手指与弦之间若隐若现
据介绍:“嵇康出生在一个音乐世家。他不仅是优秀的七弦琴演奏家,而且也是出色的作曲家和音乐理论家,有著名的‘嵇氏四弄’等琴曲传世,更有长达万言的重要的音乐美学论文《声无哀乐论》和音乐评论文《琴赋》等留存。嵇康身戴木枷,神情木然。四十年的生活经历,在狱中他已翻来覆去、杂乱无章地回忆过多次了。面临死亡,要说遗憾,最令他放心不下的事,莫过于《广陵散》琴曲,会因他的死去而成为千古绝响了。”
从这一小节诗歌作品里,我们可以感受到生命的惆怅。“秋凉似水。你的十指在琴上/以音乐洗手。划动”,这样的伤感层层累积起来,逐渐铸成心灵深处的悲壮,它和人生的惨烈叠合起来,凸现和强化了个体生命的艰难性。
你的指法所弹奏的
不是琴。而是一柄名为聂政的
宝剑。该剑的传奇
散见于民间以及司马子长的《刺客列传》
悲愤与仇恨。使宝剑突鸣
传自战国或比战国更远
传至魏晋或比魏晋更近
此时,我们又似乎看到了嵇康沉静地朝着大学生和围观的民众深深一鞠躬,朗声说道:“请允许我为大家最后弹一次《广陵散》。当初有人一再要求我传授此曲,我为信守对老人的承诺而拒绝了。老天啦,《广陵散》从此成了绝响!”
在“悲愤与仇恨。使宝剑突鸣”的行动里,我们读到的不仅是一段湮灭的历史,而且是嵇康宁愿把苦难一个人独自担负的伟大心音。哲学家培根在《论逆境》中的《人生论》一文中这样说道:“幸运所需要的美德是节制,而逆境所需要的美德是坚忍,后者比前者更为难能。”这正是诗人程维对历史的反思。
琴弦如刃。十个手指是十个
在易水的琴弦上
一去不复返的好汉
舞蹈于古典的锋刃
此时。一把刀砍向脖颈。如同手指
拨断琴弦
生命离开身体。一如
音乐离开琴
你的绝响
是一次优雅的音乐之死
诗人程维在这两小节诗歌作品里没有止步于对生命的书写与隐忍,而是力图超越生命,达到“生命离开身体。一如/音乐离开琴/你的绝响/是一次优雅的音乐之死”的完美境地。
在这首诗歌作品里,诗人程维通过对心灵世界的反复酝酿,写出了对于生命的存在和对于完美人生的追求,特别是最后一小节,更是志存高远、追求生命最高境界的诗意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