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作家史飞翔为人为文印象记
最近收到青年学者、随笔作家史飞翔先生寄赠的随笔集《学问与生命》,就觉得自己得好好地写写读后感。之所以这样想,是在我看来,飞翔不但是有大追求的青年作家,独特向上的青年学者,同时,在于这本书包含了其他人的散文随笔所没有的品质,包含不只仅仅属于文学的精神层面的东西。
我与飞翔还未谋过面,却似多年的朋友。何因?是我们都在中国散文网开博,都在《世界华人周刊》上发表文字……都读对方的文字,偶尔网上还鸿雁往来吧。这些交往,加上尤其读他的新著《学问与生命》,已构成对他为人为人的基本印象。印象派可以成画,人与文的印象也够理由成文。人文互映,我以为该比单纯的写书评之类的东西更好。
我几年前就已形成了这种印象,即飞翔的生活是围绕读书和写作的轴心运行的,他是难得的能将读书、写作与人生推上融合境界的人。这种人士,在当今尘世已殊为罕见了。
他说曾在三十五岁那年检视已有的十七年写作经历,苦闷之余,却省悟应该向学问靠近,而不仅仅只是做一名纯粹的散文作家,而得做一名“学者化的作家”,尽可能地在散文创作中融入学问的色彩。
为实现这个理想,他广泛购读古籍藏书、思想史、学术史、历史、哲学、社会学、西方经典、教育学、学人随笔,还涉猎包括佛学、性学等闲书、杂书。记了几十本读书笔记。
在世俗的眼里,这却不是一条铺满鲜花的路,而是充满汗水、困苦和荆棘的路。他曾怀疑能否行得通的这条路。可他却像一位长途跋涉者,一直在朝前走。“坦率地讲,这十几年来,我过得很苦。几乎没有一日不在读书。即使是过年这样的日子,我也照读不误。以至于累得昏倒在厕所。”(《学问与生命·自序》)
正是这条“从文学到学问”之路,犹同海绵般吸收的“鲸读”,使他将文学与学问,或相较,或碰撞,或融合。或许可以说,学问与文学,在他眼里,既是土壤,也是种子,天天都新加入他农民式的谦恭式的打理、耕耘,注入了他的思考思辨和感悟的“人气”,方聚合了他写作的知识和思想能量,将自己的读写生涯,心中的事业铺向宽阔。
我们大可以先期建立这样的结论:如此的文学际遇,业已使在这个游戏人生的年代,飞翔却成了不懂生活游戏的少数人,成了不以游戏心态玩文学的人,成了以自己的读书和写作为生命,甚至比生命还要高贵、重要的人。
翻开《学问与生命》,一以贯之的是飞翔推崇做学问和与做人的统一,道德文章与做人的并行。他总是旗帜鲜明褒扬学术与为人端直统一、淡泊名利的学者。《学者切忌曲学阿世》的标题本身就是他的明确“表态”。他写蔡元培和光同尘、霁月风光的一面,也写蔡元培“应小事以圆,处大事以方”的金刚怒目、风骨嶙峋,以及临大节凛然不可侵犯的英雄气概。字里行间充盈对蔡先生的推崇与敬佩。
述人论世需要人情练达,并非易事,这个尘世有失公允的大事小事并不鲜见。然而,读飞翔对学人品行的评判,我惊讶于他拿捏得总是那么准确,那么恰当。《冯友兰的“骨格”》一文,他表述了对人物行为的好恶,更写下“历史有时的确很复杂,非当事人很难说清。鉴于此,对于历史中的人物,我们是应抱以同情的理解。但这绝不等于说,历史人物的所有选择就没有人格因素蕴含其中”。我欣赏如此的合情理的文字。
读飞翔的文字,你能够感觉他是当今时代罕见的敢于正气凛然批评陋习,思想纯正,书生气也颇重,对文字怀抱敬畏、为文有担当的人,更是善良的“有心人”,难得的期望《守住红尘那颗心》的人。他提醒自己在这个熙熙攘攘、纷纷扰扰的世上要能够守住红尘那颗心,“人最难得的就是保留一颗素心。这颗心既要实也要虚。无妄谓之实,无物谓之虚。”他认为人的所有修为归根结底都是为了养心。大其心,容天下之物;虚其心,受天下之善;平其心,论天下之事;潜其心,观天下之理;定其心,应天下之变。有“心”之人,一世洒脱;无“心”之人,终生受累。“人要想真正的做到安详、谦退、涵容、洒脱,那他就得淡泊名利、豁达开朗,就得能够守住红尘那颗心。”他的书房一年到头都挂着“大慈念一切,慧光照十方”、“爱鼠常留饭,怜蛾不点灯”两幅字。
如此的文字,虽然无言却是心声,难道不会让人感觉到作家所传达的善良、宽容、智慧、忧思、以及无所不包的怜爱与悲悯吗?
飞翔阐述人事总是观点鲜明,实话实说,识见犀利,这一切需要胆气,也需要才气,已表明了他的与众不别,是性情中人。他自己就曾夫子自道:“我是个性情中人,读书最容易深陷其中。读到精妙处,忍不住击节叫好;读到伤感处,止不住泪眼婆娑;读到激愤处,耐不住拍案而起;读到谐趣处,憋不住哑然失笑。然而更多的时候还是像袁中郎读徐文长诗那样,忍不住叫唤……”(《读书的感受》)
不知是否有失偏颇,我总觉得一个人的侍茶态度是大可以显示人品趣味的。“茶的妙处就在淡中有香、淡中有味。喝茶可以使人养成一种醇正的品质、丰盈的情愫、上品的意趣。人生于喧嚣尘世常陷于名缰利索,喝茶有助于减少浮躁和失衡,有助于改变身上的市井气、粗俗气、铜臭味。喝茶的人心境比较平和、不易动怒。喝茶的过程其实就是一个修心养性的过程。”(《茶味人生》)。这段明心见性的文字,可是教我们识知了飞翔骨子里同样有做散淡人的心性。
读他的《学问与生命》,我常常惊异于他何以会如此熟悉笔下民国学人的生平经历、精神风貌以及“新闻自由”的特立独行掌故。原来他能够如此地写,是提前做过充分准备的。他光“读书笔记就记了几十本”,他“积累了不少这方面的资料,一度想写一本《民国学人品行录》,终因各种原因而放弃。201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读了胡文辉先生的《现代学林点将录》。斯书材料之丰赡、论述之独到、见解之深刻,让我这个门外汉瞠目结舌、拍案叫绝。受胡文辉先生影响,我将原本要写成学术专著的资料变成了一篇篇的小文章。”(《自序》)
1977年出生的飞翔今年是那么年轻,即便再过十年,也依然是年轻,然而他却说自己的内心已经很老、很老了。“我足不出户,可我已经走遍了‘千山万水’。特别是近一二年,我的生活莫名其妙的发生了许多变化。我开始喜欢饮茶、喜欢听秦腔、喜欢听人谈佛论道;我一改过去的好动与张扬,变得深沉内敛;我可以一连几天都不出门,我常常往那一坐就是几个小时期间什么事也不干,只是一个人静静的冥思苦想;我走路时总喜欢往人少的地方去,而且时不时会背起双手;我早晨总喜欢早起去看那青山绿黛、去听那潺潺流水;有几天我会突然间感
动的想哭,而更多的时候我却是心情忧郁。”(《从容走过大千人世》)不错,如此的文字,让我确是感到了他的“老”。只是这老,我以为绝不是暮气深重之老。他更多的老,是表现在他文字的干净、老到,表现在他的随笔与人生所展现的书卷气。此等笔墨风度,已使他的写作大大超越了同龄人。
飞翔的写作以“思辨”为骨,以“事实”为肉;注重讲道理,也重视摆事实。我这样说,等于说他是一位注重思辨的随笔作家。我以为是否擅长在作品中思辨,是衡量一个人能否成为杰出的随笔作家的标志。当然,思辨又是分多层面的。感悟是思辨之一种。感悟多经由直觉,少理性分析。理性分析是思辨之另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思辨与作者的思想水平高低成正比,即作者的思想水平高,写出的思辨文字水平相应亦高,反之亦然。至于感悟,却是纯粹来自生命深处的东西,与思想水平的高低似乎关系并不太大。感悟是最直接表现一个作家内在素质包括潜意识质量的独特的思维能力。感悟也好,理性分析也好,都是随笔写作的思维支撑,其的作用,如果要打个比方,便是犹同人体的骨胳。我坚信认为,大凡好的随笔都是思辨性的。由这个角度而观,我不妨杜撰一个新词用于界定思辨性随笔,这个新词就是“散论”。
有人说飞翔的写作的是“学理性散文”。然而,我却认为飞翔的《学问与生命》中的大部分随笔,却就是散论,是高扬着生命与学问的精神品格的散论。我认为他的各篇作品,都是经过反复的自我思辨——首先经过自己与自己的对辨,再经过思辨,抑或是自己说服了自己所持的观点之后,才“敢遣春温上笔端”的。综观他的文字,感悟与理性思考相较,理性的成分比感悟的东西更多些。
飞翔很擅长这种散论,鉴于此,我还得说他骨子里应该是颇有些自负的人。我以为大凡擅长思辨型随笔的作家,骨子里都是很有些自负的人。而飞翔的自负固然有他年纪轻轻的资本,有他广泛的阅读,好的理性概括能力,以及敢言、直言个体识见的秉性。
或许飞翔的文字大多都是发表在海内外报刊,所以作品并不太长,有的作品,会让人感觉尚未能完全展开。个别篇章如果能够更多地表达个体的感悟,适当多些闲笔,或许会更佳。
飞翔风华正茂,却已是西安市作协签约作家、《读者》杂志签约作家,还在美国《世界华人周刊》、《国际日报》、《世界日报》、《星岛日报》、加拿大《环球华报》、香港《大公报》、《香港文学》、《中国文学》、《澳门日报》等海外报刊发表了不少作品,出版了散文随笔集五六本,且多篇作品入选包括《大学语文》在内的大、中、小学教材,引起了海外华文文学界关注。
诗情能否到碧宵,关键在于有无仙鹤排云上。我以为学者型作家比作家型学者更殊为难得,也更弥足珍贵。飞翔兄弟,这个时代,天仍高地仍阔,天明地静日正多,头上梦幻似的蓝空和变幻迷离的时代,都期待着兄弟在今后长长的日子里,更多地积累和利用随着岁月淘洗而积淀的宝贵阅历、经历,能够更有力地张开属于自己的思想的彩翼,有更高、更强、更美的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