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把一头秀发披散肩上，
我那渴望美的心
就会在波涛起伏的黄金的卷曲风暴中
游过纯净和炽热明亮的海洋。
勒安德尔①在风暴的火海中
展示他的爱情，把生命耗光，
伊卡路斯②在危险的黄金小径上，
烧毁自己的翅膀死得正正堂堂.
我的心怀着凤凰的雄心热望，
凤凰力图用自己的死亡繁育新的生命，
我为它的死亡哭泣，但它的希望又使我激奋昂扬。
我的心贪婪而富有，守着宝藏却贫困异常，
它象弥达斯③一样受罚挨饿，
它的金泉转瞬消逝也和坦塔鲁斯④的一样。
张清瑶译
①勒安德尔是希腊传说中特洛阿德的阿彼多斯城的一少
年，他爱上海峡对岸塞斯托城阿佛罗狄忒的女祭司赫洛，
海夜泅海去与她相会。赫洛则点燃灯塔为情人指明方向。
在一暴风雨之夜，灯塔被吹灭，勒安德尔迷失方向，久泅
不到海岸，力尽淹死，赫洛次日见其尸，亦投海自尽。
②伊卡路斯是希腊传说中建筑师代达鲁斯之子。代达鲁
斯为克里特国王米诺断的怪物米诺陶洛斯建一迷宫。建成
后，米诺斯反将代达鲁斯父子囚入迷宫。代达鲁斯用野蜂
蜡将羽毛粘成两对翅膀，和儿子一起飞离克里特岛。途中
伊卡路斯飞得太高，蜂蜡为日光晒化，翅毁人坠，伊卡路
斯遂落入海中淹死。
③弥达斯是佛律祭亚国王，以臣富著称，他曾得点金术，
凡他所接触的东西都变为黄金，食物亦变为黄金，几乎饿
死。后得神人指点，到帕克托罗斯泉去沐浴，点金术才消
失。
④坦塔鲁斯是神话中人物，传说他因骄傲，在奥林帕斯
山侮辱众神，被打入地狱，站在没颈的水中，但受焦渴之
苦，他想喝一口水，水即退去，他头上垂着长满果实的树
枝，他伸手去摘，果枝即离开。
抒情短歌
玫瑰啊，石竹花开放的地方
你不要那般自负狂妄，
今天你是玫瑰花朵，
明朝就会成为蒺藜把人刺伤。
玫瑰啊，既然你刚一出生
就开始走向死亡，
你以自己的美貌自负
又有何用场?
一天之内太阳一升一降，
你的红晕鲜艳又消亡，
引来泪水和笑声朗朗。
从太阳的升起到降落
仅一步你的美貌就消逝，
你的完美不到一步就耗光.
玫瑰啊，石竹花开放的地方
你不要那般自负狂妄，
今天你是玫瑰花朵，
明朝就会成为蒺藜把人刺伤。
你那并不很大的优越性
并不能使你的美德得到增长。
如果朝霞是你美丽的披巾
黑夜就是裹尸布把你埋葬。
到了老年，任何卑微的小花
都和你平等一样，
作为拂晓的后裔，
你的绅士派头
也会成为骑在小土岗上的锦葵
嘲笑的对象。
玫瑰啊，石竹花开放的地方
你不要那般自负狂妄，
今天你是玫瑰花朵，
明朝就会成为蒺藜把人刺伤。
张清瑶译
你从我的手中滑掉得多么快呀
你从我的手中滑掉得多么快呀!
啊，你溜走得多快呀，我生命的岁月时光!
冷酷的死神啊，你踏着悄无声息的脚步，
使所有的人和事都变得平等一样!
朝气勃勃的青春信赖虚弱的土墙，
你却凶猛地翻墙而入往里闯，
在最后一天我的心早就等待着
你那看不见的翅膀的飞翔。
啊，难免一死的本质!啊，艰难的命运!
不付出获得死亡的寄宿费
我竟不能对明天的生活抱有希望!
人类生活的每一瞬间
都是强制执行的传票，
它警告我：生命多么脆弱，可怜和虚妄。
张清瑶译
人生短暂
人生短暂，岁月带走一切不再回还，
可笑那钢铁如许勇敢，
可笑那大理石如许坚硬，
徒然对抗时间的侵犯。
脚未下地行走，早巳在死亡道上把路赶，
沿着这路径我送走的一生有多惨淡，
黑色的海洋巨浪滔天，
把一条浑浊的河流吞没多么可怜。
无论或站或卧我都在把路赶，
每一短短的瞬间都是旅途中
跨出的一大步，真令人遗憾。
死亡是我们不可避免的世袭财产，
是短暂的，最后的，痛苦的一次呼吸，
这是规律，不是惩罚，我又为什么要报怨?
张清瑶译
选自《西班牙诗选》，重庆出版社(1991)
致阿敏塔，她用手遮住了眼睛
你那只遮住了眼睛的手
将掠走的火用雪来偿还;
你的玉手同样会夺去人的生命，
白雪也会喷出炽热的火焰。
目光畅饮着你眼中的烈火
将它们化作血管中的火山;
爱恋的心百般警惕地对待
那只玉手，因为觉得她已叛变。
如果你让眼中的火神
在白雪似的手上经受锻炼，
那是心灵伟大的慈善;
然而这种慈善对你却不适用
因为不是烈火被白雪浇灭
就是白雪使烈火结冰。
赵振江译
情人感谢梦中虚假的逢迎
啊!弗洛拉尔瓦，我梦见你……要说吗?
好吧，在梦中实现了我占有你的欲望;
如果不是情人谁能进入这样的梦乡，
如此紧密地连结起地狱和天堂?
我的火焰和你的白雪你的冰霜
就像箭囊中迥然不同的箭一样，
爱神诚心诚意地将它们混在一起
就像我在不眠中的爱恋与敬仰。
我说：“爱神啊，我的命运，
如果我醒着，永远不要叫我人梦，
如果我睡着，永远不要将我唤醒。”
然而我从甜蜜的放荡中惊醒
看到自己和生命一起死
看到自己和死亡一起生①。
赵振江译
①这里的生命指清醒时的激情与活力;死亡指冷漠与梦
境，对古人来说，死亡与梦是上帝的孪生子。
贫穷——金钱
尽管事实苦涩，
我愿讲出真情，
既然心灵触到了胆汁，
隐瞒是愚蠢的举动。
谁将自由放纵
在我的懒惰中育成?
贫穷。
谁使独眼龙变作美少年，
使“无人理”变作精明汉?
谁为贪婪的老头儿
提供约旦河的方便?①
谁不是真正的上帝
却能将石头咬成面团?②
金钱。
谁能用残暴无情
吓掉国王的王冠和权柄?
谁不谙法律
却赢得圣名?
谁不顾卑贱
昂首望天空?
贫穷。
谁不是妙药灵丹
却能打动昏官，
一撒在他们手上
就软化他们的心田?
是谁用黄金而不用利剑
打通他们的机关?
金钱。
谁想让徒有的光荣
远远地离开人生?
谁明明将基督信奉
却有着异教徒的面容?
谁使得人们
抱怨卑贱和悲痛?
贫穷。
谁能将高山推入深谷?
谁能使美女嫁给丑汉?
尽管并无可能
却总要随心如愿?
谁能在世界上
轻松地覆地翻天?
金钱。
赵振江译
①在克维多的时代，“约旦河”是使人返老还童的象征。
②为救饥民，耶稣使石头变成面包。
选自《西班牙黄金世纪诗选》，昆仑出版社(2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