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上海男人,有许多绰号,如“马大嫂”(买菜、淘米、烧饭)、“围裙丈夫”“模范丈夫”等,很多功能都是从传统女性角色上转移来的。上海女孩,对“男子汉”的审美偏好,并没有北京姑娘那么强烈。但她们也看不惯那种过于女性化的男人,称之为“娘娘腔”。
现代版上海男人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呢?和北方男人相比,各有千秋。上海男人多了一些矜持,少了一些血脉贲张的时候,上海人是少火候的,心怀很像是一条条弄堂,做什么道场都是独立,规矩有礼数的,上海人善于营造微醺的氛围,但是心底分寸和设防是上海人特别是上海男人的“早教”。上海男人精明于上海女人,所以上海男人把老婆哄得团团转,过好小日脚,坚决守护后花园,一套房子少说一千多万,霹雳横切一刀一分为二,这是上海男人不能打破的底限,哪怕老婆穿着一套睡衣睡裤去弄堂口甜品店,身边都跟着“不响”安静的男人一起去买奶茶。
一般来讲,以上海本土老男人为主打个聚餐,吃到后头就是开小组讨论会。咖啡馆里还有一男搭两女组合,从天气开始讲,讲讲时政、社会、股市黑幕、段子,最后会讲到某个心仪的女人,可惜,人家已经名花有主。
我跟上海的缘分很像老丝瓜里面的经络,牵牵绊绊的无处不在,进入文坛遇到的第一位文友就是上海人林建明,一位典型乡愁版爷叔,上海是移民城市,林建明的故乡在安徽乡下一个村庄。他说来了上海总要碰一下面,我说你会吃不消的,我一天在上海的大街小巷窜三万步。他说上海太大太累了,又开始絮叨故乡,他说:“丝瓜花会开到了架子的顶端,远远望过去像是老肥老厚的叶子上撒了金箔;茄子苗嘛,急性子的主人拔脱了大部分,留下来的是发育不良的苗,现在还留了紫色的花,月牙一样个小茄子。” 林建明瘦得一根筋挑着脖子,上海人时兴吃饭只吃七成饱,自然很难胖起来。
上海人习惯把“过生活”称作“过日脚”,好吧!我们都是漂流在异乡,过着上天赐予自己的小日脚,时光流逝如水的打磨抛光,异乡和故乡早已一样的温暖如斯。
八
上海人会说南京路是属于全国人民的,而淮海路则是上海人的。淮海路风情万种,马当路的位置在淮海中路与新天地相交,地铁10号线新天地站6号出口就在马当路上。马当路名人故居不少,西成里16号是张大千的旧居,这是一幢典型的两上两下石库门建筑,屋面青色蝴蝶瓦,围墙高高。准确说张大千真正起步,是1925年在上海举办首次个人画展,这以后才成为职业画家。张大千寓所16号的前楼,住着比张大千成名早的知名画家黄宾虹。老巷子老宅子的墙体黑黑黄黄的,墙面上的粗砺凸显出来,它们双手合十伸向天空作别远行的主人,一切安好。也许是我这陌生人的脚步,惊动了几只灰色的鸽子,扑棱棱飞起,把灵动飘逸的姿态演绎给我看。对这些守护天使,暗底里有些感动,人们永远都会怀念人生最美的风景,还有那些往事的珍藏,等到过了今夜12点,今天就是明日的往昔时光。
淮海中路百年老字号“三阳盛”,生意兴隆,特别惹眼的是一只只每500克188元的猪笑脸,这笑脸还有一个很吉祥的名字,叫“万有全”。在《随园食单》里,袁枚称猪头为“广大教主”,神通广大的意思。猪头二法,一加老酒老抽红烧,浓烈赤红吃法,二隔着水上大锅清蒸,原汁原味烂熟。上海坊间关起门吵架会骂人“猪头三”,大致是蠢驴和笨蛋的意思。其实猪并不笨,甚至有先见之明。许是得知登台亮相的店铺地段好,自感身价高出不少,三阳盛一只只猪头完全和以往猪头肉上笑眯眯媚成一道弯似讨好的眼睛不一样,这里猪头上的眼都是圆溜溜的睁得极大,不仅一点献媚的意思都没有,还自带高傲冷漠的眼神。“侬好,这猪头加硝的,蒸熟来吃咬劲好吃到十足的爆。”不过对于猪头肉的热情不是人人都有,“你爱吗?”“不爱!”有上海年轻人是不屑的,大致苍蝇馆子才有得卖。祖籍宜兴的迪告诉我,家家用煤炉的日子,一只猪头被隆重迎进门,大人们打理过后把猪头稳稳坐在煤球炉火上的大号锅中,几个时辰下来,肉香四溢,孩子们口水狂滋。猪头炖至烂熟,取骨,用纱布包裹,取大石洗净,压于纱布包上,冷却成形后切成片状,猪头各部位交融一体,色白味腴,沾满调料入口,不吃过一只猪头,怎么可以算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