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不舍得离开,我来到东方明珠一侧有如皋“和府捞面”特色的东方浮庭,点了一份宵夜,土鸡汤笋衣面。落坐一楼,一只大海碗中满满的笋衣青菜蘑菇和鸡丝,加上一碟香菜,土鸡鸡汤黄澄澄的,清亮鲜美,笋衣的味道在舌尖上无比热烈。笋衣不应该是温柔得如薄纱一层吗?透过巨大的落地窗,180度观赏陆家嘴金融贸易区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我想,陆家的后代们一定不会知道,祖辈曾经占据的这片荒芜的江滩,如今已成为国际金融的焦点。落地窗旁一排书架上,文艺书不少,还有诗集。三三两两的客人,一起默默地吃面、喝鸡汤、读书,橘色镂空吊顶灯很温暖。此刻,橘色分明印染上了东方神韵,仿佛是秋日书里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海枯石烂、永不变心的爱情故事。
四
被人们视作信仰和文化的三大茶饮之一,是咖啡。在未来,有的咖啡,你可能还没喝过,它就要消失了。比如也门咖啡,号称“也门树梢上的宝石与财富”。《自然·植物》上一项研究指出,咖啡的另一大重要产地埃塞俄比亚也受到气候变化的显著影响。经过专家们计算发现,按目前的状况持续下去,39%-59%的种植地区将会因为气候变化而不再适合咖啡种植。这项科学研究的发现令人担忧。再过三十年,茶,是否会取代咖啡?茶叶的气质无法令人疯狂,所以茶馆永远都是儒雅风流的模样,人们从中获得了足够的安全感,但是却找寻不到刺激感官的咖啡因。据说,日本现役最年长的职人,104岁的关口一郎,被尊称为日本“咖啡之神”:他终生未娶,和咖啡谈了一辈子恋爱。
地球像一个大大圆圆的村子,人类和各个物种排排队,簇拥在村子里,围成一圈站好,相互之间通过不同渠道,进行着生命延续下去的交流。比如世界三大饮品之一的茶叶,有文字这样描述:公元五百年左右(南北朝时代),中国人的日常生活已经开始饮茶,中国茶叶在漫长的时间里垄断地球村市场,西方各国争相拿真金白银跟中国做茶叶贸易。梳着辫子的大清官员有点缺心眼,傻大方,1794年,英国使臣马戛尔尼在乾隆皇帝那里没捞到便宜,离开天朝,途经江浙一带,“顺手牵羊”搞了几株上好茶树苗,南下回到澳门。兜兜转转。未来,你就是一匹屡战屡胜的跑马,谁知道呢?
磕肥、加非、高馡还是考非,在当时的报刊书籍上,“coffee”可谓名目繁多。《申报》中第一次提及咖啡,是在1873年9月22日的《电报英京巨银行闭歇事乃系讹传》一文中。彼时,“coffee”被译为“加非”。咖啡比之茶叶的不同之处,据说还有兴奋催情作用。
1834年,咖啡进入上海,被当作“咳嗽药水”。
不得不佩服,上海人是学什么像什么的聪明人。开始,咖啡馆由外国人开;慢慢地,中国人到外国人的咖啡馆里去做服务生,做经理,做蛋糕师傅;再后来,中国人自己也开咖啡馆,雇了外国人来做服务生、经理和蛋糕师傅。那些咖啡馆照样地道,有些还好过外国人自己开的。从此,有一瓶用来书写上海街头文化历史的棕色墨水,叫作“咖啡”。
五
原本全世界只有土耳其相亲仪式和咖啡搅和在一起,如果相中男方,女方会在咖啡里面加糖。游荡在上海街头,从百乐门出来,走进马路对面万航渡路75号的火船咖啡,两百多平方米的两层楼,装饰成为印尼风格,在印尼乐器一侧的台子上,除了两杯咖啡,还有一盘鲜虾豆腐球、扒烤章鱼配土豆色拉。三十多岁的一男一女在进行古老文化传承中的相亲。男的侃侃而谈,字正腔圆,女的眼睛长而媚,双眼皮深刻,桂香暗恋。在这个暧昧云烟的夜晚,霓虹灯也是紫罗兰色的,很像珠光宝气的火彩,还有那轻松愉悦的芭茅花,一丝丝分外妩媚,早已把为了生存而牺牲太多活泼人性的上海人抛弃在一边,自顾自浅斟低唱。
透过火船咖啡的落地窗,可以清晰地看见百乐门夜晚营业中的三楼细细长长、18只窗户玻璃的迷魂灯光。我想,地下党负责人一定不会派相亲的这位男士去执行任务。他戴着一副高级金丝边眼镜,眼睛看似大而有神,行动起来反应一定慢不了,只是那高高撅起的大肚腩和肥硕的臀,恐怕无法顺利挤出窗户,顺利脱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