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九月份的一天，一场秋雨过后。我打开窗户，看绿叶在风里哗啦啦摇摆，一粒粒雨珠刷拉拉掉落。一只只鸟儿在树上飞翔，叽叽喳喳叫着。一股股带着雨香味的植物叶子和泥土的清香味扑鼻而来，令人身心舒服极了。此时，几声极轻微的“喵喵”声传入耳帘，循着声音看去，有一白一黄的两只小猫，站在废铁旁边库房的窗户上。
那几天，我正在喂着一只带着孩子的狸花猫。我经常看到它叼着我喂它的火腿肠急匆匆跃过矮墙，钻入废铁堆里就不见了。我猜想，它一定把孩子藏在了废铁堆里的某处。
有一天，我悄悄跳进矮墙，在废铁堆里寻找猫咪的踪迹。忽然，我听到身后库房里“哐啷”一声响，像是物体掉落碰撞的声音。我把眼睛贴到窗玻璃上，透过脏得几乎看不清里面的窗玻璃，看见我经常喂的那只狸花猫，满脸惊恐地趴在仓库里一堆杂物上面，屁股对着我，回过头盯着我看。
听人说，做了妈妈的猫，如果发现有人闯入它们的领地会觉得不安全，会把孩子转移到它认为安全的地方。过了几天，我又尝试着去找它们。我从仓库大门那里“咪咪”叫了几声，那只狸花猫从库房里出现了，站在小门里警惕地看着我。我拿了火腿肠给它，它犹豫着不敢过来。在我的轻言细语一再坚持下，最终，它经受不住美食的诱惑和孩子饿肚子的现实，试探着走近我。然后跳起来，从我伸进窗户的手里叼过火腿肠，在进入库房内小门的拐角时，放下火腿肠回头看了我一眼，然后叼起火腿肠走了。
狸花猫天天找我要吃的，它吃好后我就给它整个火腿肠，它叼起火腿肠去后院喂孩子。为了便于喂它们，我在它居住的库房外面的废铁下面，用几块木板铺了一个台子。放了吃饭、喝水的碗和盆子，又买了猫粮、猫条、猫罐头、冻干，小鱼干。每天拿了蛋黄，家里有肉的时候带肉给它们吃，冲了羊奶粉给它们喝。我知道孩子大了，猫妈妈奶水已经不够吃了，我放下食物走了以后，它们的孩子肯定会出来吃东西的。
二
9月27号那天下午，我给它们放了吃的。到办公室干了一阵活，胳膊有点疼，就想去果园转转，顺便拐过去看看猫咪在不在。我想来个忽然袭击，便不像往常一样远远喊“咪蛋”，然后看它叫着从破了的玻璃窗里跳出来。那天，我轻轻跳进矮墙，看见狸花猫领着它的两个孩子在吃饭，一只小猫头上有黑棕条纹，脊背有个黑圆心，尾巴也是黑棕条纹，浑身雪白，是个白狸。一只皮毛像老虎一样颜色的小猫，正钻在妈妈肚子底下吃奶。我一阵惊喜，喊了一声“咪咪”。两只小猫抬头看见我，钻进铁架子下不敢出来了。猫妈妈迎过来朝我“喵喵”地叫着，用身子和头不断蹭我，向我表达友好。
此后，我时常看见它们在废铁上、矮墙上、库房外晒太阳，玩耍。只是它们胆小，一看见我就赶紧躲到废铁里不见了。
我每天三次去喂它们吃营养美味的食物，它们渐渐吃胖了，越发虎头虎脑地可爱。但是它们还是害怕我，一发现我还是很紧张地躲到废铁架下，来回走动，观察着我。我给白狸取名“小咪蛋”，小老虎取名“胖虎”。
我天天带了好吃的去看它们。狸花妈妈站在库房的窗户上，不停走动，用眼神和动作邀请我去它家玩，还领着我去果园给我翻肚皮、用头和尾巴不停蹭我。但是小猫还是怕人，不肯跟着我们走出去。喂了它们一个多月，慢慢地，它们也敢在我附近吃东西了。它们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我给它们的妈妈吃猫条和罐头、肉，应该是闻到了肉的香味，便经受不住诱惑了。先是小咪蛋过来，从食盆里抢一块肉或者一截火腿肠，跑到离我不远处去吃。胖虎去小咪蛋那里讨吃的，被小咪蛋哈一下，然后一爪子拍远，自己一个人吃，吃完了再回来抢一块吃。胖虎满脸委屈，屁股对着我，蹲在架子下面不敢动。
这时候，我若带了好吃的，猫妈妈还是会把能叼走的叼进库房里去给孩子吃。我不止一次透过库房的破玻璃，看见小咪蛋和胖虎在仓库的地上玩耍。我喊一声“咪咪”，它们停止玩耍的动作，抬头看看我，赶紧藏起来了。
我有意把猫条里的肉糜挤到木板上，走远后，看小咪蛋和胖虎出来和妈妈抢着吃猫条。小咪蛋和胖虎来吃猫条，猫妈妈也会蹲在一边看着它们吃。这样持续了一段时间，大约到了十一月左右，小咪蛋敢试探着到我手里吃猫条了。我伸手摸它，它就跑了。它当着我的面，敢到碗里吃东西了。它们的妈妈，这时已经非常淡定从容地跳到我的腿上了。
三
十一月下旬的一天，我干完活，去果园转。顺便喊了几声“咪蛋”。猫妈妈娇声叫着跳上矮墙，跑到我身边，跟着我去果园转了一阵。往回走的时候，远远看见小咪蛋和胖虎站在路边看我们，还远远地迎过来了。我往上走，它们又躲进矮墙下面的小洞，探出两颗小小的脑袋，用探求的目光看我。我蹲下身子呼唤它们，它们慢慢地往出爬。小咪蛋胆子大，一下从小洞里爬出来蹲在外面看我，随后胖虎也钻出来蹲在小咪蛋身边，一起昂着头看我。看着我给它们妈妈吃猫条，看着妈妈用头和身子不停蹭我。
这时候，小咪蛋和胖虎应该有四个月大小了，肯定是断奶了。断奶后，小咪蛋和胖虎食量大增，经常因为吃饭而打架。小咪蛋打胖虎，妈妈打小咪蛋。妈妈吃饭时，小咪蛋会冲过去吃妈妈碗里的东西，妈妈会用嘴巴作势咬它的耳朵，它也不怕，依然疯抢。妈妈会用巴掌扇它的脸，扇得噼啪作响，它还是不怕。胖虎不抢，它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蹲在旁边，满脸悲伤。我明明给它们一人一个食盆，可是它们的妈妈吃哪个食盆里的食物，它们就要去吃。以后，我喂它们的时候，就把猫条挤在木板上，把猫罐头兑了羊奶粉分开给它们吃。它们尝到了猫条猫罐头的美味，对我拿在手里的东西充满了期待。
从此以后，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只要我一出现，喊一声“咪蛋”，猫妈妈先娇声叫着跑出来迎接我。然后小咪蛋和胖虎也在我不远处来回跑，竖着尾巴激动地“喵喵”叫。猫妈妈在矮墙上来回走，我给猫妈妈喂猫条，它们看见了也跳上矮墙，“喵喵”叫着。离开我一点距离，来回走。我把猫条挤到它们面前，它们怕得一躲避，猫妈妈赶紧去吃挤在矮墙上的猫条。如此数番，它们也顾不上害怕了。我挤了猫条在矮墙上，它们也知道快速去抢着吃了。这时候，正是初冬，阳光尚好，金黄的叶子一片片飘落着。几只猫在金色的阳光大地，废铁上嬉戏，走动。阳光在它们身上涂上温暖的亮光，伴随着一片片坠落的叶子，一声声鸟的鸣叫，就像走进了一部优美温馨的纪实片。
四
断奶以后，猫妈妈不像以前那样，有好吃的先给孩子吃。在猫的世界里，大概四个月左右的小猫已经到了独立的时候了。吃饭时，虽然猫妈妈咬着，打着，看着孩子抢吃，它还是会蹲在一边静静看着孩子吃饱了再去吃。猫妈妈吃完饭，我走的时候会恋恋不舍地把我送到后门，蹲在后门旁边的树墙边看我。我上楼后，推开窗户喊它一声，它抬起头看见我，惊喜地回应一声，然后默默爬一会。我忙一会去看它，它不知啥时候走了。
在喂它们的几个月时间里，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我大多都是上班提前去一会，下班后躲开上下班时间去喂它们。有时候去得早它们出去玩了，没有喂上它们，我就把吃的、喝的倒废铁下面的食盆里。它们回来吃完饭以后，就会跟着猫妈妈到我窗外，抬起头看着我的窗户”喵喵”叫。我推开窗户一回应，它们叫声更加温柔了。尤其小咪蛋，歪着头，我喊一声，它甜蜜蜜地回一声。小头一直仰着，用圆溜溜的眼睛温柔地看着我，还躺下来翻肚皮。我工作忙，也不便下去，便扔火腿肠下去，它们三个开始抢吃。小咪蛋胆子大灵活，不但吃了掉在它身旁的火腿肠，还把胖虎身边的火腿肠抢吃了。边抢还边给胖虎一巴掌，胖虎委屈地躲进树墙，眼巴巴看着妈妈和小咪蛋吃火腿肠。小咪蛋也抢妈妈的火腿肠，虽然被妈妈又打又咬。可是对于小咪蛋来说，都是挠痒痒，它才不管呢，吃美要紧。
小咪蛋胆子大行动迅速，又能吃，小咪蛋明显比胖虎胖大许多。胖虎每次都是跟在妈妈身后，妈妈会让胖虎吃东西，小咪蛋去抢吃，妈妈会保护胖虎，妈妈也会单独领着胖虎找我们讨吃的。慢慢地，胖虎逐渐也胖了起来。
有一天，我去喂它们，给它们各扔了一截火腿肠。小咪蛋和妈妈把自己身边的火腿肠吃完了，妈妈抬头看我，小咪蛋照例又去抢胖虎的。而胖虎一直蹲在它的火腿肠旁边看着火腿肠，并没有吃的意思。我正在抱怨胖虎的蠢，忽然看见胖虎一爪子拍在前去抢吃的小咪蛋脸上。小咪蛋猝不及防，愣了一下，垂着尾巴灰溜溜走开了，我方知道胖虎的用意。从此以后，我发现每次吃食，都是猫妈妈先吃，然后是胖虎吃，小咪蛋只能蹲在旁边看着，馋得用舌头不停舔嘴巴。小咪蛋也有忍不住的时候，去抢妈妈食盆里的食物，会被妈妈教训一番。如果小咪蛋坚持要吃，妈妈也会蹲着看小咪蛋吃，一副无奈的表情，那种样子，像人类看着啃老的孩子一样。
十一月下旬，天气一下冷了，我买了长毛猫窝，用保温箱做了一个外壳，把猫窝放进保温箱，放在它们住的地方。第二天早上，早早去看它们。它们叫着从猫窝里出来了，想着它们母女三个睡在温暖的毛茸茸的窝里，我心里特别高兴，这个冬天它们不怕冷了。
五
到了十一月底，小猫该有四个月大了吧。它们已经敢在我脚边吃东西了，每天跟着妈妈找我，悄悄蹲在后门的角落或者花园等我。看见我去喂它们，一家三口高兴地在地上撒欢跑，有时就跑到我的脚下，差点把我绊倒，我也为不留意把它们踢了一脚而抱歉。它们才不管呢，翻滚起来继续叫着朝前跑。我有时不想跳进矮墙，就把它们领到后面阳光充足的地方，蹲下来喂它们。我时常带了鸡、鱼、牛、虾，羊肉等给它们。给它们分成三份，妈妈吃多的，它们吃完了会过来吃妈妈的。看着妈妈咬它们耳朵的样子，我开心。看着妈妈打它们巴掌，我也开心。看着它们吃饱后，蹲在阳光下慵懒地梳理毛发，弓腰塌背昂头用小爪子抓树，吃路边的草，和一根树枝玩，上树，互相追逐打闹，我也开心。这时候，夕阳西下，淡淡的余晖洒落一地，四面静悄悄，那样温馨和谐的场面，是如此美好，我真希望这样的画面一直能持久下去。
十二月初，胖虎敢到我手里吃猫条了。猫妈妈早上不在时，两只小猫在我早上打扫卫生时，准时在花园里等我要东西吃。一周后，我可以在它们吃猫条的时候，撸它们几把。虽然它们躲避着不愿意就侵，还试图用爪子拍我，也试图哈我吓唬我。它们那样做的时候，我就收回给它们的猫条。它们也是相当聪明，低着头继续走过来，一边战战兢兢让我从头至尾摸着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猫条。我多么希望它们能够早一天信任我，像它们的妈妈一样，跳上我的腿，温温顺顺，任我抚摸。这样，它们就会回到温暖的家，不再在外面颠沛流离，忍饥挨冻。
猫妈妈每次吃完食，都要跳上我的腿。我抱着它们妈妈的时候，小咪蛋站在旁边看看我又看看妈妈，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胖虎远远蹲着，很淡定地看着我们，稳如泰山。如果猫会说话，我想让妈妈对孩子说一声：信任她吧，她不会害你们的。
从最初的躲避到远远看着我，到不躲避我就近吃食物，再到我手里吃食物。直到十二月上旬，我可以摸它们。四个月时间很快过去了，我觉得，再有一半个月时间，它们肯定会像它们的妈妈一样跳上我的腿。
可是，西北风越来越冷越吹越紧了，寒冬来了。气温断崖式下降，已经到了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的季节了。十一月二十号左右，不知从哪里跑来一只大公橘猫，抢占了它们母女三人的地盘。猫妈妈领着孩子不敢去废铁堆吃饭，去库房的猫窝里睡觉了。也不知它们娘三把家安在哪里了。它们每天身上都粘着黄泥土、树枝、土屑等杂物，冻得尾巴尖瑟瑟发抖。
这之前，我不知道大公橘猫抢它们吃的，还以为这是娘三的地盘，有它们标记的味道，别的猫就不会再来。猫妈妈也应该是厉害的，会驱赶大公橘猫。大公橘猫，只不过偷偷摸摸吃一些娘三不吃的剩饭而已。在发现大公橘猫偷喝了我放在废铁下面食盆里的羊奶粉，来不及舔掉粘在下巴上的奶水时，我都以为是可怜的大公橘猫偷喝了一口，还依然把吃、喝的放老地方。直到有一天，我正在喂它们，看猫妈妈战战兢兢不敢吃，我摸着它的头安慰它，它刚要吃饭，却躲进废铁下面。喉咙里发出像发动机一样的“嗡嗡”声，随即看见那只大公橘猫偷偷摸摸走过来，蹲在不远处不肯走。看它的样子举动，应该不是流浪猫，是家养的猫走丢或者跑出来了。我方明白，为啥这几天放了好多大鱼大肉，每天给它们放那么多吃的，它们依然饿得叫唤的原因。
同时也明白母女三人的窝也被大公橘猫占领了，可我没有办法去阻挠。
不巧的是，十一月下旬，不知从哪跑来一只大白长毛波斯猫，估计是它的前主人把它丢在单位门口了。它哪里也不去，每天在单位门口等着上学放学的孩子，在经过时给它喂吃的。俨然把单位门口那一块，当成了它的领地。有一次，我正在水房，听得外面猫叫。看见那只大白波斯猫在门口蹲着，猫妈妈刚叫着走过走。它就像箭一样冲过去，嘴里“唔哩哇啦”叫着，一下就把没有防备的猫妈妈打了几爪子。猫妈妈惨叫着，跳进花园逃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