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说,那我去工地找你啦,反正在家也心不安。”
“大老远你跑来干吗?”忠强急了,他怕她真的跑来,“那得多少盘缠路费啊。”
“那你就说吧。”
忠强叹了口气,开始硬着头皮讲昨晚的事。
他说得很艰难,磕磕绊绊,丢三落四的,但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摆了出来。他还说了自己的困惑,他被那种脏腻的感觉抓得死死的,一夜未眠,连工地都不想去了。他没心思干任何事。他能感觉出她那头的沉默,偶尔“嗯”一声,意思是她在听。他害怕她突然挂了电话,或者不分青红皂白地骂起来,但是她却什么都没说,一直在默默地听。这反而让他心里更忐忑了。
“我做下了肮脏事,”忠强嗫嚅地说,“你想骂就骂吧,咋骂都行。”
那头没吭声。
“说话呀你。”他急了。
她还是不吭声,他有些后悔说了那件事。他真是个蠢驴!
老半天,她终于出了声。“你都做下了,再骂还有用吗?其实我早该想到会有这事了,出去那么久,你咋能憋得住?”
“我,我真他妈不是东西!”
“说这些没用了。”她叹了口气,“对了,你说你今天没去工地?”
“没,我没去。”
“还是去吧,丢了饭碗,你还咋养活我和孩子?”
“你,真没往心里去?”
她没吭声。
“我真没脸皮,你咋会不往心里去呢?哪个女人能受得了这事?再好的女人也受不了呀。”他啰啰唆唆地说。
“你真一夜没睡?”
“没。”
“真没去上工?”
“没。”
“好了,别说了,这次不跟你计较了。”
“真的?”
“还有假的吗?去上工吧。”
忠强还想说什么,那头早挂了。
他愣愣地握着手机,感觉像在梦里一样,事情这就算完了?会有这么简单?可听她那口气,好像真的原谅他了。可能,她是考虑他在工地,怕他心里有了疙瘩,会惹出别的事来?
多好的女人呀。
想着,他心里越发内疚了。
4
忠强到底还是去了工地。
这栋楼有六十层,据说是这个城市的最高建筑,春天骨架就搭起来了,眼下留了一部分人做里外的细活儿。这几天,老孟带着他和三臭给外墙打水泥面,他的活儿自然是和水泥了,他把水泥和沙子拌好,铲进料斗,再提到老孟和三臭身边。三臭现在都成大工了,这家伙会巴结,自然也被另眼相看,跟着打墙面了。
忠强到了楼下,他本可以跟老孟打个招呼,让他们把脚手架降下,再升到工作面的。但是他不好意思麻烦他们,在楼前停了一会儿,他便进去从楼梯上爬,等他呼哧呼哧爬上来后,已是满身臭汗了。他站到工作点的楼层里,听得外面窗前,三臭正跟老孟唠叨他。
“真没想那狗的那么怕老婆,你开导了他老半天,他还是怕。天下咋会有这样的窝囊废?”
“他原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东西。”
忠强咳了一声,腾地从窗口跳进了脚手架,把那两个人吓了一跳。
“你咋又来了?”老孟半天泛上话来。
忠强没吭声。
三臭看了他一眼,又把脸转向老孟。“你还信他的话?他是那种说了算的人吗?丢了饭碗,他咋养活四花?一家人喝西北风去呀。我料他死也会来的,瞧瞧,我没说错吧?他这种人,就他妈的会装逼!”
“你说啥?”忠强把脸转向他。
“说啥?”三臭冷冷一笑,“说你就会装!”
“你再说一句!”忠强心里的火腾地升了起来。
“说你咋啦?”三臭又说了一句。
忠强攥紧了拳头,他真想照着三臭那张油腻腻的脸砸下去,可最终还是将心头的怒火压住了。每次回了家,四花总是说,在外面嘴秃点,少跟人斗气。他觉得四花说得没错,出来是挣钱的,不是跟别人斗气的,有些事就得忍耐。他看了三臭一眼,不再搭理他,低下头去和水泥。三臭见他服了软,哼了一声,拿起泥铲子去当大工了。
“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忠强心里骂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