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青跟殷绍礼从谭震林的指挥所出来,刚到三营营部,便撞见皮定均旅长派出来的参谋来指挥三营的防务。参谋跟谢家友把阵地布置完毕,殷绍礼便在指挥所同他们谈得十分火热。因为这些参谋都是从河南经过大别山,又经过淮南来的,殷绍礼同这些人在一起,就有一种老乡见老乡的亲切感,有说不完的掏心窝子话。
日落黄昏前,五旅全部都来到了淮阴城下,在淮阴城西边的郊外,构筑起了一条长长的防御阵地,部队在阵地上忙着修工事。
正在这时,传来了粟裕的命令:华中野战军四、六纵队,还有五旅全部都集中起来,陈毅司令员带领山东来的两个纵队,明天中午前也可赶到淮阴。明天天一黑,我们便可以展开反击,把这个长驱冒进的敌人消灭掉。他要求:只要打起精神,明天再坚守一天,战局就会有大转变的。
前线阵地上的人听到粟裕的这个命令,都欢腾跳跃起来。
第二天天刚亮,淮阴的敌人便向我军阵地发起了进攻,双方打得十分激烈。我们的战士坚守在自己的阵地上,向敌人猛烈射击,寸步不让。敌人几次进攻都失败了。
“粟裕司令员让我们坚守一天,这个不成问题。”这个坚定的信念,在绵长弯曲的战壕里流淌着。
正当阵地上一片欢腾时,忽然,阵地背后传来了一长串激烈的枪声,接着便听到西城门楼上敌人在放声大叫。
这是怎么回事?
原来,昨天晚上,敌人派出一支经过特别训练的钻隙部队,在淮阴城国民党特务的引导下,从五旅和皮定均旅的结合部钻进来。随后又有一个营跟着上来,把西城门楼占据了,形成了对我军前后夹击之势。我军猝不及防,在敌人猛烈的攻击下,被迫放弃阵地,退过了运河,退出了淮阴城。
敌人把淮阴城占领了。
淮阴城失守后,五旅退到茭菱镇休整待机。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阴沉沉灰蒙蒙的,好像天空的阴云都落在了他们的脸上,苏中七战七捷的欢乐和光彩,只隔了一个晚上便突然从人们的脸上消失了。
过了半个月,部队又活跃起来了。华中野战军的四、六纵队和五旅,老是沿着涟水县城北面到陇海铁路南面的牛皮镇之间反复调动,令人摸不清粟裕头脑里想的是什么妙计。
这时候,徐州剿总司令员薛岳把手中的兵力分成四路,像把铁叉,对着江苏北部地区直刺过来。南面一路,由苏中的残兵败将组成,北上占领了盐城益林。薛岳又从淮阴、宿迁派出四个军,还有几个独立旅,分成两路,对准江苏北部的涟水、沭阳几个县猛杀过来。每一路部队都配一支王牌军加一支二流部队,想把我们狭小的苏北地区一铁叉刺穿。陇海路上的一路,在新安镇、枣庄布下了一支美国装备的马励武军,外加一支快速纵队(旅)。如果我军退出苏北地区,马励武军便把我们的后尾截住。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薛岳想用这个大阵,用这支装备精良、战斗力强的精兵集团,来实现蒋介石三个月解决华东问题的意图。
陈毅、粟裕想在这四路敌军中先抓住一支弱的吃掉,打开缺口,破坏薛兵的作战计划。但是敌人警惕性很高,这几路大军总是挨挤在一起互相呼应,使我军没有空子可钻。陈毅几次集中兵力想要吃掉宿迁一路。每当这时,这路敌军便龟缩在一起不动,叫你难以下口;南面淮阴一路就趁机猛进,粟裕想集中兵力打淮阴这一路时,淮阴敌人便立即转为防守,让宿迁方面的敌军放手前进。
我们的部队在这条路上来回奔跑,脚板都跑痛了,却怎么也抓不到敌人。于是有些人就冒出了一些牢骚话:“陈军长的电报哒哒哒,小兵的脚板踏踏踏。”
这句话一传到陈毅耳朵里,陈毅便在粟裕的司令部召开了野战军干部会,在会上他念着这个小调,纵声大笑:“我现在指挥的是几十万大军,我要调动部队,不靠电报的哒哒哒能行么?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汽车,步兵不能摩托化,只能凭两条腿跑,凭两只脚板踏踏踏,才能打胜仗,消灭敌人。我的电报不哒哒哒,你们的脚板怎么去踏踏踏?这就叫做哒哒哒同踏踏踏之间的协同……”陈毅的话把满屋子的人都逗乐了。这时候,陈毅沉下脸来,给大伙吃了个辣椒(批评):“各部队都要加强思想政治教育,都要把毛主席运动战的思想在每个战士心上扎根……”
一天,粟裕给李世怀电话:“你马上来一下。”李世怀赶到粟裕的指挥所,接受了一个莫名其妙的任务。粟裕让李世怀的团去守涟水县城,直接归他指挥,五旅主力仍待在茭菱镇。
李世怀率领十五团进入涟水城。
部队从涟水城的南门过河,水很深,上面搭了座浮桥。十五团过了河,李世怀便按粟裕的命令把浮桥拆掉了。
十五团到了城里,只见这座小城的许多房屋都破烂不堪,整座低矮灰黑的小城全趴在老黄河的大堤下面。
黄河每年发大水,泛滥成灾,两岸的人只知道把河堤修得高高的,把河水挡住,结果河堤比涟水城还高。
不知从什么年代起,人们在涟水城北边新开了条运盐河,这老黄河就变成了废河。涟水城就这样被夹在两条河中间。如今,这涟水城成了两军争夺的要地。
李世怀把一团人的防守阵地设在老黄河的大堤上。战壕从南门渡口处延伸开,往东修到涟水城东边,同老黄河连在一起。他把一营放在南门渡口一带。晚上李世怀去检查阵地,发现二连一排长邢献良的阵地正好压在南门渡口上。这里是敌我双方夺取涟水城的必争之地。李世怀问邢献良:“你守这里有没有把握?”邢献良说:“我是三星牙膏——老牌子。”李世怀其实在心里对邢献良是十分信任的,却假装呵斥道:“看你这会儿给我耍嘴皮子,什么三星牙膏不三星牙膏的,明天敌人要是把你这个阵地占领了,看我怎么收拾你。”邢献良是个有名的调皮鬼,跟团长讲话也是嘻嘻哈哈的:“怕你整不到我啦,只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让营长把他的小炮班交给我。”
李世怀和邢献良趴在战壕边沿,望着对面的敌人。黑夜中人声嘈杂,手电灯光时隐时现。邢献良指着敌人的手电灯光告诉李世怀:“敌人正在修筑炮兵阵地。今天下午,一些穿着便衣,拎着望远镜,怪模怪样,戴大盖帽的人来到了对面的河滩上,朝我们这个地方仔细瞧看。明天这个仗打起来,这地方肯定是他们的突破口,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吧!”邢献良在团里是有名的怪话大王,可是打仗却十分勇敢,对战士亲如兄弟,战士们非常喜欢他。他原来在团部通信连当班长,连长、指导员都管不住他,连长便向李世怀提议:“把这个调皮鬼送到连队去吧。”邢献良就这样到二连当了排长。
邢献良不只是在嘴上会调皮,他更会在敌人面前耍计谋。他在老黄河高处的工事上修筑了一条隐蔽的战壕,一直通到渡口的水边。战壕上盖上门板,门板上敷上泥沙,很隐蔽。
第二天一早,敌人果然向南门渡口发起了进攻,远处的炮兵阵地上闪烁着一连串火光,一排排密集的炮弹落在老黄河南门渡口上,敌人用美国炮兵的射击技术,在老黄河渡口上炸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火力圈。火力圈横宽不到二百米,炮火密集程度却达到极点,连苍蝇都藏不住。一营遭受了敌人炮火的猛烈攻击,邢献良带着他的一排人却安稳地隐蔽在渡口边的盖沟里。敌人的炮火只能打到老黄河的堤岸上,却打不着邢献良的阵地。敌人抬来许多橡皮艇,橡皮艇上挤满了士兵,士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向北岸猛冲。一营在老黄河高地上向渡口的橡皮艇猛射,橡皮艇被打翻了,敌人掉进了老黄河的水里,有的挣扎着向老黄河渡口的南边退回去,有的葬身在老黄河渡口。邢献良指挥小炮班,向老黄河渡口的橡皮艇上一个个进行炮击,河滩渡口上溅起了又密又高的水柱。
敌人第一次的进攻被打垮了,过了不到十分钟,敌人又发起了第二次进攻。这一次的进攻来得更猛,但是激战不过几分钟,敌人的进攻就又被打垮了,邢献良的部队发挥了最大的作用。
几个戴大盖帽的国民党军官来到渡口边,在渡口上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接着在渡口对岸排下了一长溜大大小小的迫击炮和六零炮,炮兵部署完毕后,只听到远近的炮火全发射开了。炮弹落在老黄河大堤上,同时也落在邢献良的盖沟工事上,老黄河上下落入了密集猛烈的炮火旋涡里。
最猛烈的进攻出现在老黄河渡口上,敌人开始只打炮,橡皮艇并不冲锋,炮弹炸起的硝烟弥漫了整个渡口;敌人的“小流氓”红头飞机在黄河岸上来回扫射,丢下密集的炸弹。这时候,橡皮艇上的敌人便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邢献良的机枪、步枪、小炮从盖沟里飞出来,大量敌人被打翻在河湾里。
敌人凭借着人数众多的优势,全然不顾伤亡,只管向前冲,所以十五团没能坚持多久,老黄河渡口便被突破了,敌人顺着突破口向涟水城杀去。
这时,邢献良排伤亡殆尽。邢献良自己也负了伤,他从泥堆里挣扎着爬出来,手里拿着一挺机枪,但子弹已经打完了。他招呼一个新战士把枪送到营部去,战士拿着机枪,扭头望着邢献良,想要背他到指挥所去。邢献良瞪着一双大眼睛,发出一声吼叫:“快走。”战士扛着机枪跑了,邢献良趴到地上一动不动。几个敌人上来,大声叫到:“抓活的,抓活的!”邢献良把一颗手榴弹压在自己的肚皮下,等几个敌人走近身边,正要将他俘虏时,他便拉响了手榴弹。
二排的阵地上掀起了一股浓烟,邢献良壮烈牺牲。
敌人遭受重大伤亡后爬上了老黄河堤岸,一看后续部队一时没跟上,便在老黄河堤岸上修起了滩头阵地。敌人把一营留下的工事加深、加宽、加长,安上滚筒型铁丝网,把阵地一段段隔离开来,等待后面的援兵。
敌人一直忙到天亮,派来好几支后援部队,从涟水城最东面拉到了最西面,还在老黄河上修了三座浮桥。
我军守城的部队爬在涟水城墙外面的河坎上。这里地势低洼,目标容易隐蔽。乍眼一看,这地势不利,其实不然。从老黄河上冲下来的敌人完全暴露在高地上,很容易便被我军火力杀伤,敌人几次冲锋都到不了城墙边。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天,成钧率领两个团由茭菱镇进入了涟水城。粟裕命令他固守两天,后面的援兵就能赶到,就可以向敌人出击了。大伙儿正为战场上将要出现的变化高兴时,哪知蒋介石的这一支御林军,王牌中的王牌七十四师五十一旅,全撒开在这一线。天快黑时敌人就发起了一次出人意料的猛烈进攻。从城的西南角发起冲锋的敌人的一支部队冲到涟水城城墙西南角上,发现城墙上架着一张木梯,便顺着木梯爬上了城墙,跳进了城里,涟水城北被突破了。
在南门城上是我军一支没有巷战经验的部队,在敌人连续炮火的攻击下,只好把城门关闭起来,把敌人挡在城墙外面。
成钧一看形势危急,南门就要被敌人攻破了,倘若南门再丢了,敌人大队拥进来,涟水城就很难守得住了。他拿起电话,命令五十八团团长谢锐带领部队顺着城墙南面向西猛压过去。他又命令在城西南扼守阵地的殷绍礼把手上能调动的部队统统调动起来,顺着城墙从西往东向南门猛扑过去。命令传到二营,此时黎青正在二营阵地上。他领着人扛起四挺重机枪,向南门飞跑,跑了不到二百米,碰到二营四连指导员蔡别文带着一连人从阵地上退下来。黎青命令蔡别文领着一连人向南门猛扑过去,同五十八团打了个对头,把进攻南门的敌人切断。黎青把重机枪架设在高地上,朝城南门奔跑的敌人一顿猛扫,敌人猝不及防,没想到斜刺里会飞来这顿猛烈的火力。敌人像长蛇一样的队伍,被扫射成了两截,进攻南门的力度马上减了下来。于是敌人调来工兵,在南城门上安好了炸药,只等点火。五旅东西两路部队来得太猛,这些工兵便抛下炸药向老黄河渡口逃命,南城门被五旅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了。
在城西南角上,殷绍礼带领部队向西南敌人猛扑,敌人被打退了,阵地又重新回到我军手中。突进城里的敌人,被我军守城的部队压到一片芦苇荡里,最后也被消灭了。
雨过天晴,烟消云散,涟水城转危为安。
战斗结束后,成钧对谢锐和殷绍礼说:“多亏你们东西两路部队,要不我的脸都丢尽了,没办法向上级交代,想想真有些后怕啊。”
这是黎青第一次指挥部队作战,他侥幸获得了成功。
在这场恶战后来的几天里,敌人和我军在老黄河大堤上面的开阔地展开了反复的争夺战。争夺到第七天时,粟裕告诉殷绍礼:“老黄河堤岸上的敌人正在撤退,我们的出击部队伤亡也很大,不能再打了,要撤下来休息。战斗到现在,已经打得山穷水尽了,我们出击部队丢下来的阵地由你们团派部队去收拾了。敌人如果不来,老黄河大堤就是我们的,敌人要是新增加部队上来,定会向你们猛扑的,你们部队能守就守,如果守不住,便往后退下来。”殷绍礼跑到阵地上找到黎青,把成钧的意图跟黎青讲清楚。殷绍礼最后对黎青说:“你们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了,撤退到后面去休息休息吧,这地方由我来守,我来指挥。”黎青说:“我就留在这里,你回到后面去吧,这里不是你应当待的地方,你今后要指挥的部队多了。我应当在这里多多锻炼,这样危险的前线是我的指挥位置。”
两个人心里明白,这地方虽然不是最关键的地方,却是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的地方。黎青知道殷绍礼是一个战斗经验丰富的人,他应该指挥比一个团还多的部队,如果在这样的地方出了事,就太可惜了。所以,他争着要自己留下来,让殷绍礼撤到后面安全的地方去。
殷绍礼明白黎青的意思,激动地对黎青说:“好,我听你的,到后面去,你留在这里,不过你要把部队抓得紧紧的,把敌情掌握得好好的,注意隐蔽。”
殷绍礼回团指挥所去了,他在指挥所前面架起了几挺重机枪,准备黎青和部队撤下来时进行火力掩护。
黎青到阵地上向每个战士、班长、排长把坚守阵地决不后退的命令传达下去,告诉战士们后面是片大水荡,是没有退路的,只有消灭敌人,把紧跟的敌人打垮,才有生路。他让战士跟他一样,都下了必死的决心来坚守这块阵地。
天明后,黎青发现敌人一支新增援的部队到了老黄河大堤上,原先的七十四师已经趁着黑夜退到黄河南岸去了。新上来的二十九军是个二流部队,比起新五军来,进攻的劲头差多了。他们爬在战壕里直放枪,却不发起冲锋。黎青抓紧机会,让战士们修整好阵地,擦洗好枪械,随时准备把敌人打垮在自己阵地前面。又过了一天,粟裕又命令四纵队一个旅从南门渡口向老黄河大堤上出击,还命令从苏中一分区赶来的一个旅在老黄河东边出击。四纵队的一个旅在南门渡口夺回了一段阵地,却再也攻不动了。苏中来的那个旅在老黄河上跟敌人激战了一天,令人痛心的是旅长谢祥军牺牲在了老黄河东面的大堤上。
涟水城南门老黄河这段阵地上,成了敌我打拉锯战的地方,天天响枪响炮,阵地却没有大的变化。
在徐州,国民党军剿总司令员薛岳从空中侦察的情况中发现陈毅、粟裕正在涟水城北面集中起一支大军,并抽出了一支部队从老黄河东面最远的那座渡桥上飞跑过河,前头部队正向西面茭菱镇方向跑去。薛岳一看,大吃一惊,这不是陈毅、粟裕由防守转为进攻吗?接着,他又接到了七十四师师长张灵甫的一个报告,说二十九军在茭菱前线发现了一支共军,正在准备向二十九军部队进攻,看样子,共军正要大举出击,抄我们的后路了。薛岳把空军和地面两方面带来的情报连起来一想,认定张灵甫的判断是正确的。进攻涟水城的部队已经打得山穷水尽了,倘若再遭遇共军的一次大攻击,部队就要大受挫折,自己在蒋介石面前不好交代。老头子(国民党高级军官对蒋介石背后的称呼)的脾气他是熟悉的,他肯定要挨老头子的呵斥,甚至一次严厉的惩罚。于是,他命令张灵甫把前线部队尽快撤回自己的老窝,二十九军在后面打掩护。
张灵甫正在前线部署收兵,二十九军却早已同陈毅、粟裕的大部队交上火了。张灵甫刚刚指挥两个军从涟水城撤下来,二十九军就被陈毅、粟裕大军吃掉了一个旅,张灵甫算是基本保存了自己的部队。
第二年,张灵甫和他的七十四师在孟良崮全军覆没。张灵甫的亲信、五十七旅旅长被俘后长叹一声:“我军在涟水伤了元气,老兵伤亡得太多,所以我们两次在孟良崮突围也没有成功。”
涟水一战后,从多方面查明,敌我双方伤亡比为1:1.2,我军的伤亡比敌人还大一些。这个情况在部队中引起了种种议论,某些高级干部提出:“这个仗不符合毛主席以‘集中兵力各个歼敌的原则,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地方为主要目标’的战略思想。”有人说:“粟裕司令员在苏中七战七捷打的都是歼灭战,这次在涟水付出这样大的伤亡,却只消灭了二十九军一个旅,对蒋介石的王牌军更谈不上整团整旅的歼灭。”这样那样的议论,最后都反映到了粟裕的指挥部。后来在总结涟水战役的干部会议上,粟裕对这些议论一句话都没说,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有谭震林讲了一句话:“苏中七战七捷并没有使华中的战局稳定下来,我们从淮阴退出来,敌人便把苏中所有的城市又都夺回去了。”他的这一番讲话,也没有解决干部们思想上的问题,直到后来的苏北战役和鲁南战役,这种议论才平息下来。过了新年,干部们在学习毛主席1946年6月写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指示中,又一次对第九条作了以下修改:在“以歼灭敌军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不以保守或夺取地方为主要目标”这一段文字下面又增加了“但是,凡在敌我力量对比上能够保守或夺取的地方和在战役上战术上有意义的地方,则必须保守或夺取之,否则就是犯错误”。黎青在学习这个指示时,便恍然发觉,毛主席也是在战争中学习的,他的经验和指导思想也是随着战争的发展而发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