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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人

时间:2024-04-20    来源:馨文居    作者:安 庆  阅读:

  我在镇上干了十几年,你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你最初会有身份的痛苦,当你融入,不,是进入一个单位时,你才会知道你是多么单薄,每个人都是有身份、有背景的,哪怕一个通讯员都是。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人是要靠自己去争取身份的。我最初是木讷的、寡言的,我只有拼命地干,才能达到他们的认可。可是,十年,当我基本上拥有了他们身上的东西,我却不再喜欢那个小镇,到最后我喜欢的只是小镇的夜色,和夜色里单调的饭馆。我在那里独饮,不想让任何人和我一起喝,我很简单地弄两个小菜,坐在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透过窗口看着小镇的夜色,黑色河流一样小镇的街道,路灯微弱,像河流上的荧火虫。我回想着我经过的领导,回想着我在小镇建立的友谊,其实能和你说话的人很少。你知道吗?当我决定离开时没有几个人理解和同情你的感受,人很自私,你知道给我送行的人吗?是一个女人,我工作了十几年的那个小镇,最后给我送行的是一个女人。我停了停,面前浮现出当时的情景,我说,她比我小,在我行将离开的一天中午前她给我打电话,我往桌面上举了举手机,仿佛在找那个女人的电话。我说,她在电话里对我说,你过来吧,我给你送行!我差不多快哽咽了,我问她在哪里,她说,你来我家。我骑着摩托,去了她家的小区,当我把摩托放在楼下时,我看见在四楼窗口探出的女人的身体,她在向我招手。我上楼,门已经打开了,我看见了小饭桌上摆好的菜和一瓶红酒,甚至听见了音乐,低低的优美的,告别似的音乐,窗帘半拉着,在微风中翕动。我们喝下几杯酒,她对我说着祝福的话。她说,今天就我们两个,我爱人出去上班了,中午不回家来,你不用不自在。我说孩子呢?你们不是有孩子了吗?孩子,孩子今天中午在她姥姥家。我感激地看着她,我说,谢谢,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午餐……

  你们,你们就在一顿午餐后告别了?费丽很认真地看着我,她点燃了一支烟,那种细细的女人烟,眼睛大大地盯着我。我说,对,那就是一顿告别的午餐,不,我告诉你,那天中午我们拥抱,久久地拥抱,就站在她家的客厅里,音乐还在响着,我们很自然地拥抱了,不拥抱对不起那样的气氛,我们相处了十年,在我将离开小镇时,和一个女人拥抱了,我觉得值了,那是霓镇对我的馈赠。走下楼梯,我的眼睛一阵湿润。

  现在呢?费丽瞅着我。

  我们还保持着联系。

  你们没有可能吗?

  不,不可能!不要往那方面猜,那是亵渎。我说,他们夫妻的感情很好,有一个女孩儿,我们只是彼此在心里珍藏着友谊、情谊。

  费丽沉默了。

  感动!费丽后来说。

  我说,我最后离开小镇是毅然决然的。

  我说,我想告别的还有一个女人的哭声。

  那个春天到那个夏天,整个小镇都混荡着一个女人的哭声。先是在春天的夜晚,几只母猫在小镇的后院里哭泣般的叫春,几乎每个值夜班的人都被猫叫声唤醒,壮着胆起来赶猫。可猫的叫声在暂时的停歇后又此起彼伏地响起,院子里的地皮都被猫的叫声翘了起来,自来水管在半夜哗哗地流淌,没有人起来去关,结果在第二天清晨看见整个后院里涨满了水,水里漂浮着碎纸和干草。猫的叫声在半夜依然响起,镇里的领导不得不重新调整了值班的阵容,人员增加了一倍,在又一个夜晚,前后院的人在一阵哨子声中都起来撵猫,十几把手电筒照射着猫,值班人员挥舞着扫帚和竹竿追猫。猫的叫声在院子里安静了几个夜晚,在第三天或第四天的夜晚,那群野猫出现在前院的水塔上,在水塔上嘶叫,和猫的叫声混在一起的还有猫头鹰的叫声,连续几夜后安静下来。接下来是水塔出了毛病,抽水泵连续拨出来几回,水泵修好了,水塔上经常哗哗地往外溢水。水塔在春天拆除了,换了一种新型的水罐,有人说是镇长找了风水仙儿,说水塔风水有了问题。那年春天接二连三地出事,计划生育小分队抓来的一个女人在小屋里吞了农药,没有抢救过来,各种意外让镇里充满了恐怖的气氛。那年“五一”前后,女镇长的家人在旅途中出了事故,猫的叫声平息后,镇政府里会突然爆发一个女人的哭声。那个女镇长变得嗜酒,以酒麻醉却又在酒后呜哇呜哇地大哭,她搂着院里的树,哭声不止。我在那年夏天跟着女镇长回她的老家采访,可能是出于安慰,县里要树她的典型。那年夏天后,女镇长调离了霓镇。

说话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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