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招聘郭芹,看中她的是少年老成与伶牙利齿。她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工作上与我打配合,能从我的每一个眼神中读懂我的意思,自然,往往能对我这种粗线条的人及时提醒,她也很用心,微笑中半含不露的一句话,既让我明白了注意做事的分寸,又不会让我感到难堪,生活中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姊妹。
万没料到,那场张成发安排的酒席,会引发我与季之间的一场惊涛骇浪。
“任姐,张局昨晚住在阳光大酒店了。”
第二天上班,郭芹看似很随意的一句耳语,就让我的内心咯噔了一下。郭芹口中会说出这一句话,最明白不过,她不仅知道我也住在酒店,更是暗示我,季也绝对明白了这次酒局的部分过程。
“清者自清。”
我这话说得看似随意,不过相信郭芹听得出我有些底气不足。
“严小金的家就在酒店边上,他每天早上去酒店用自助早餐。他说见你们两台车并排停在酒店的停车场。”
我再没吱声。严注意这些细节,在乎的是张成发的举动,精明的生意人决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对自己有益的机会。
严小金来会所用餐不止一次,他主动加过我与郭芹的微信,严主动将这信息泄露给郭芹,这种商场高手自然是别有用意。
不错,清者自清,况且这事辩不得,只要我今后把持好自己,时间一长,一切都不是问题。
我再没回应郭芹一句。后来这帮子男人再请季与我参加酒席,我一概以身体不适婉言谢绝,我甚至与季也保持了适当距离,把全部精力放在工作上。
后来很多个晚上曾细想过我这种改变是出于何种原因,再三分析,除了自尊,就是内心有一种神秘的企盼,它不仅令我不可言语,甚至脑海中稍有这种念头,心里就会感到一阵惶恐。
对了,对了,我与季一定要保持距离。
相信季是心领神会,此后,他与我一样,大凡在一起,只谈工作。
8
造化总是如此捉弄人,我的一句酒后戏言,便让我从一个怨妇,成为一个充满自信的女商人,是季成就了我,我从心底里感激他。他对我的关爱,他教我的宽容,让我收获多多。那次我回家看望父母的一个月,我努力反省自己,不仅修复了父女关系,在每月待在苏北家中的几天,我也学会了尊重公婆。虽然有时只是亲热地叫一声爸妈,或帮他们买一件并不贵的衣服,甚至一双几十块钱的鞋子,似乎都让他们感动。小黑见家中和睦,在外也更放心地工作了,每个夜晚,总不忘和我通一个电话。当有一天公婆郑重其事地和我商量,要我把我的父母接来住一段时间,让我尽尽孝心时,我感动得忍不住抱住婆婆失声痛哭。
三年后,我成了总公司的副总。
一天,季告诉我,他在苏北创业时相交得比较好的一批企业家,要来聚聚,要我做好接待工作。接受了任务,我从客厅布置到餐厅伙食,都一一做了精心安排。
欢迎仪式上,我万万没想到,其中的一位来客竟是我原公司的老板,据说他现在把企业做大做强了,看到我的变化这么大,他无限惊喜。他说,无法想象,几年前那个默不作声的普通柜员,已成为朋友企业中充满自信、敢作敢为的高管。
我遵从季的指示,午餐后,带他们游览了宜兴的竹海景区,参观了陶瓷博物馆。在欢迎晚宴上,我穿着得体参加酒会。老领导对我的表现非常欣赏,一直在和季私语着什么,我不以为然,毕竟在一起相处好多年,现在都这么成功,相互分享,乃是一种幸福。
没想到苏北客人回去之后,大概过了十多天吧,我的人生又掀开新的一幕。
这是一个秋雨中的午后,我正在与小郭策划中秋节的促销方案,季把我请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让我坐下后,便回身靠在南窗,背对着我。窗外,秋雨绵绵,从不抽烟的他,今天抽烟了。
季凝视远方,对着秋雨轻轻地讲述了有关自己的一段往事。
“一九九五年的年初,我进了家乡的一家陶瓷工艺厂。这家企业生产紫砂雕塑,基本用于出口。我学的是陶刻,师傅是一位长我两岁的清秀女孩。她是十六岁从苏北过来学艺的,已是一手好功夫。她说一个姑娘家,被我叫作‘师父’太难听,所以不允许我叫师父,只能叫她师姐。师姐除手把手教我学艺外,生活上也待我如亲弟弟一样,不仅总会带些零食给我分享,有时上街,还会选购一些合适的衣服送给我穿。在我每一次试穿过后,不合适的,她还要去调换,而一旦我穿着得体,她便心花怒放,像孩子一样放声大笑,甚至还给我一个热情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