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灿,”我大声喊着她的名字,“你来陪一下小树。”
她有些茫然地走过来,我走过去在收银台结了账。
剩下的时间,在小树面前,代灿灿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直到我们回去以后,小树躺在房间里睡熟,代灿灿垂着头从房间里出来。我从冰箱里拿出两瓶冰啤酒,将一瓶递到她的手上。
我们靠着沙发在地毯上坐下,代灿灿缓缓开口:“赵睿扬把我所有的卡都给停掉了。”说完之后,她苦笑道,“我早该想到的。”
我本想说“你当初应该听我的”,但话到嘴边,却又咽下去。
每个人困在他时他地,都有必然的局限。这种话,除了伤害她,并没有什么意义。
代灿灿缓慢同我诉说着她在纽约的生活。
坦白来说,当初代灿灿退学选择结婚的时候,我的心中就无数次地升腾过悲观的预期。我虽然没有什么心碎的恋爱经历,但那些年我读过的书和直觉都告诉我,放弃原本属于自己的充满可能性的未来,选择成为一个人的妻子,其间隐含着多少陷阱。
他们有过无数次争吵,那个男人,赵睿扬,他不愿意代灿灿出去工作,指责她无法料理好家务。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与这个囿于家庭的女人缺少共同语言,时常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他酗酒,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醉酒后在家中摔东西破口大骂的时候,代灿灿会把赵树关到楼下静谧无人的地下室里。
赵睿扬,我努力在脑海中回忆他的样子,却发现仍旧是面目模糊。我只记得,这个男人是在回国的一次聚会中对十九岁的代灿灿一见钟情,继而展开疾风骤雨般的追求。他开跑车在学校门口等代灿灿,带她去需要提前数月预定的米其林餐厅,送她昂贵的手表和大衣。
我记不起他的脸庞,却记得他对代灿灿足够用心的表白。他知道她喜欢读诗,就给她念莎士比亚的十四行诗:“我可否将你比作一个夏日,你比夏日更可爱更温和……”
如此种种,再加上代灿灿母亲的从旁助推,代灿灿自然而然会沦陷。她与我们共同的朋友姜阳之间,那原本有可能发展成恋情的情愫也戛然而止。
尽管在我心中,她与姜阳才是最最般配的一对。
姜阳虽然尚未和代灿灿表白过,但连我都看得出他眼里的炙热。如我先前所说,我初识代灿灿时,就知晓她身上巨大的吸引力,她站在那里,就能引得人向她奔去,姜阳亦只是其中之一。
4
姜阳和我们成为朋友的时候,代灿灿尚未经历家庭的重大变故。是我先和姜阳认识的,他同我一样,喜欢在晚自习放学的时候在操场上跑步,有时我们会一同结伴跑步,一来二去慢慢熟识,后来便成为朋友。
在他和代灿灿见面之前,我已经分别在他们面前念叨过对方很多次。
“姜阳真搞笑,昨天做了一件糗事。”
“姜阳买了一双新跑鞋,今天和我炫耀。”
“姜阳居然和我喜欢同一个小说家。”
这些是我会和代灿灿说起的。
“我晚上要和代灿灿一起吃饭。”
“那个明星?还没有代灿灿好看。”
“这首曲子代灿灿也会弹。”
这些是我会和姜阳说起的。
我想是因为在意,他们都是我很在意的人。
姜阳是何时对代灿灿心动的,并无什么追究的意义。因为无论是何时都不足为奇。那几年,我们也一起见证过代灿灿生活中的一些至暗时刻。
她那个频频往医院跑想要生二胎,并且一定要是个男孩的母亲,并没有如愿怀孕,她那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婚姻关系更是雪上加霜。代灿灿原本就不常在家的父亲变得几乎隐形,某次在家出现的时候,身旁都会跟着一个已有身孕的年轻女人。
他提出了离婚,并且提前转移了绝大部分婚内财产。那个年轻女人很快生下孩子,一个男孩。这就是我先前所说的,代灿灿的弟弟。说是弟弟,但和代灿灿的人生几乎没有任何关系。他们住进了代灿灿原本居住的那栋小洋楼,再后来,听说随着那个男孩的出生,又换了更为豪华的别墅。代灿灿的母亲带着她,搬进了代家为了不至于让这个名义上的女儿流落街头,从名下房产中随意分给她的一套普通的三室一厅。
那段时间,代灿灿过得异常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