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使用的是模糊逻辑的手法。“一个现在与你保持联系的人”,可以暗指或许一直存在这么一个人,也可以专指我现在给她发短信这种行为;“他也曾经与你有过联系”前面加上“也许”,不仅使口气变得暧昧和伤感,也增加了想象和回旋的余地,至于后面补充一句“如果你承认的话”,更是将一个子虚乌有的命题交给她自己揣摩。一般来说,她本能上肯定不会承认的,但接下来,她会理性一点分析和反思,她的否认会不会存在主观色彩。再接下来,她会犹豫的,不管承认与不承认,这都将是一个命题。
楚夏好久没有回话。
我想她大概又不想理我了。事情还是迂回一点儿好。楚夏所在的公司有几百人,她的工作虽说在办公室,但也按部就班,沉闷呆板。那样何不放松一点儿,先聊聊天呢?
接下来的短信就轻松多了——
“昨晚忘记看天气预报,今晨突然降温,怕是要感冒呢。你办公室不冷吧?”我问。
“还行。暖气之外还有空调。”她说。
“这座城市已经好久没下一场雪了,什么时候才会让人眼前为之一亮呢?”
“大概快了吧?西伯利亚寒流已经进入,你不是感受到了吗?一般来讲,冷暖空气交缓,地面温度低于零度左右,那么不出两天就会下雪的。”
“真的?”
“嗯。”
“你还真有两下子。”我说。我真不知道楚夏的语言表述会这么清楚,“看不出。”
“呵呵。”
“你是一个很理性的人。”我说。
“怎么讲?”
“我看出来的。”
“你看过我?”
“当然。”我说得当然是实话,“我怎么会没看过你?”
“在哪里?”
我决定避实就虚,绕开话题:“其实,你一直都是那么年轻、单纯、美丽。”
“只是在你眼里吧?”她说,“甚至连这都让人怀疑。”
“不,在上帝眼里。”我这么说,当然不是受那个神学家口吻的训导,而全是因为我和楚夏的所为,只有上帝看得清楚。
“我要工作了。”楚夏说。
真是鬼使神差。克尔凯郭尔说得没错,要尽力把事情搞得复杂一些。其实,人生不也是这样吗?否则还有个什么意思?
1月18日 星期四
“如果我请你一起去喝咖啡,你会介意吗?”早晨一上班,我给楚夏发了这样一条短信。
“会介意。”楚夏很快回道。
想想也真可笑。我和楚夏早起在家中客厅是刚刚喝好咖啡的。如果提议别的什么,想来她是不会这么快地回绝吧——我是说,如果仍旧回绝的话。
“那我们去喝茶吧。”我一发完就后悔了,真是蠢得可以。不过我马上故作糊涂又跟了一条:“不知道你吃过早饭没有。”
“你就是想和我说说话是吧?”楚夏问。
“没错。”我应道。
“其实,我也想和你说说话。”楚夏的短信这样写。
“真的吗?”我问。
“只不过,”楚夏回,“发短信的方式太啰嗦了,而且慢,不如我把电话打给你直接聊吧!”
我正在看短信的当口,手机已经响了,屏幕上显示楚夏是用她办公室的座机打过来的。这样子怎么可以?我赶紧按了一下“拒听”键。
“怎么回事?”楚夏发过一行字。
“没什么。”我回道,“一个莫名的人向你表白一些莫名的感受,仅此而已。你不必知道我是谁,起码暂时不必。”
“那又为了什么?”楚夏问,“你已经在打扰我了。”
“因为我很痛苦。”我是这样写的。
一天当中,方唐嵌着那枚预付费卡的手机上又连续接到几个不同号码的电话,一律陌生。不用说,方唐一个都没有接。方唐想,自己的这枚手机卡只是同楚夏保持单线联系,别人是不知道这个号码的。如此,不是别人打错了,就是楚夏在不断更换电话给他打来试探。只要一接通他的声音,楚夏就会听出他的。
这倒给方唐提了个醒。如果楚夏真的有事找他,把电话打到他原有的卡号那里怎么办?不用说,自动语音提示一定是“此用户已关机”。既然方唐觉得不论出于何种目的,生命的直觉也好,思维的非理性也好,开玩笑也好,病态般的所谓调剂婚姻生活也好——一句话,他要是觉得这一切还远没有结束——那么,他是很担心时间长了,楚夏会有所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