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精准而犀利地扎透了桑离的心脏。
似乎,少女时代全部的绝望、期待、忧伤,伴着那些关于妈妈的幻想,一齐涌上来,在她脑海里翻腾。那并不陌生的孤独、没有妈妈的寒冷,好像正月里的冰棱,伴随着旧时的记忆,一点点扎上桑离的心头。
那夜,终于哄到YOYO入睡,马煜送桑离去“你我”。
走在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过一会儿,还是桑离问:“不是有事找我帮忙吗?”
马煜点点头:“我有没有说过我做一间策划公司?”
桑离没有回答,只是慢慢地走着。
“下个月我们计划策划一场以古典音乐为主题的酒吧艺术沙龙,我想请你参加,不知道是不是太冒昧?”
桑离猛地顿住了脚步。
路灯下她惊讶地看着马煜,马煜有些不明所以,下意识地解释:“我只是觉得你的歌声真的很美,我知道你这样的人是要站在歌剧院的舞台上的,可是这种古典音乐沙龙也是种探索,我们举办过类似的电影主题沙龙,也很成功的。这些酒吧都是文化氛围很好、在城内很有名气的高雅艺术酒吧,真的。”
桑离收回自己的目光,良久,才叹口气:“让我考虑一下。”
寂静的樱园甬路上,只有风吹过樱树时的“沙沙”声。
马煜或许并不知道,这些年来,桑离已经很久没有考虑过别人的建议了。
因为对她而言,这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是自己想要的,也没有什么是自己害怕失去的,所以,便没有什么是自己必须要去做的。
哀莫大于心死—许多时候,这句话并不单指爱情。
结果,那晚马煜没有去加班,也没有去取车,而是静静坐在“你我”,听桑离拉琴。
桑离照旧还是坐在台上,长卷发,两臂自然舒展,目光温柔而迷离。
马煜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看舞台上方的暖黄光线微微洒下来,投射在桑离刚换好的黑色长裙上,那样柔和。不过这次的长裙不再是大V字领,而是抹胸式,腰身收得极好,长裙曳地,散开的部分缀满了类似水晶颗粒一样的装饰,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
马煜倾听:温柔的旋律,安宁和煦—德彪西的《月光曲》,在这样属于红男绿女的夜晚里似乎格外舒缓悠扬。
他猜,桑离的心或许就是那样静静的,没有波澜。
一曲终了,桑离抬头,看见马煜还坐在不远处靠窗的座位上没有走,迟疑了一下,终于站起身走过去。身边的服务生接过她手中的小提琴,替她放进琴匣里。
马煜看看黑色皮面的琴匣,微笑着问在自己对面落座的桑离:“如果不是内行,还真听不出你是业余选手。”
桑离微微一笑,抬手召唤服务生:“一杯拿铁。”
“晚上喝咖啡不会失眠吗?”马煜手放在桌上,手指轻轻叩叩桌面,桑离习惯性看一眼,发现他无名指上的戒指不见了。
桑离淡淡答:“睡眠和咖啡有什么关系,人如果欲求难平,血液里都会自然生成咖啡因。”
马煜笑了:“我很少见你笑,三生有幸还能听到你开玩笑。”
“谁说我是开玩笑,”桑离看一眼马煜,“我像是开玩笑吗?”
“你可不像欲求难平的人。”马煜端起杯,笑着说。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以前的我,”桑离也笑了,“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除了生命可以付出一切,生活本身就像陀螺,越转越快。”
马煜怔住。
似乎,认识了她,他就经常发愣。
她轻轻抿一口咖啡,微笑着看他:“吓到了?”
“可是,我说的是真话,”她看着他的眼睛,“马煜你爱过什么人吗?就是那种不掺杂任何附加值的爱?”
马煜沉默了。
桑离看看他,低下头:“好像都已经是很远的事情了,有时候想起来,我会告诉自己,真的已经太远了,忘记吧。”
“可是,还是无法忘记,”她苦笑,“如果你想忘记过去一切的生活,而你又发现过去的人、过去的事都在你的世界里无法割舍时,你会知道,什么是窒息。”
她轻轻挥挥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一下:“就好像一根绳子,束紧你的脖子,让你越来越喘不过气,每天晚上睡觉都会做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