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完田计生,送走他,金焕荣沉思片刻,掏出手机打给服务中心主任肖立。他倒是接的挺快,金焕荣通常对下属说话不会都是温情,会温和里带着严厉,但这次他换上温情的语气问:“你身边有人么,说话方便吗?”肖立轻声说等等,过了一会儿,他把声音放到正常音调说金局您说吧。金焕荣压低声音:“财务转到你那的五百万,你是不是先担一下?”“怎么担?”“审计不是说票据都是为了冲账补的么?你就认了,说自己不懂财务规定,以后一定注意。”那边肖立的声音慌张起来:“金局,五百万,可不是个小数目。再说您都知道,这些钱你和田计生只是从我这里走账的……”“我知道。所以才让你担一下么。过了这阵子,你调一级调研员的事情,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金焕荣压住不快竭力安慰。“唔……我再想想……”肖立像被抽了脊梁骨样底气不足。金焕荣实在不知道该再说什么,就收了线,不放心,他又给肖立发了条信息,让他挺住,等了半天,对方居然没回。这个孙子,还没怎么着呢,居然就敢对自己这样。
金焕荣又拿座机给审计局的白副局长打电话,党校培训时他们是一期的,当时金焕荣有意和他保持交往,就是想着以后会用得到。电话刚响了两声那边就接了,听见是他,白副局长很客气地:“哟哟,老同学,好久没联系了。”金焕荣心里一阵激动,口气愈发亲切:“是呀,很想你老同学。今晚有时间么?聚聚。”那边呵呵轻笑着:“最近有培训,忙得很。咱们不用那么客气,有什么事你直接说就成。”金焕荣还是坚持:“咱们很久没聚了,还是边吃饭边聊的好。”“真没时间,最近忙得一塌糊涂。是不最近我们的人在你们那里审计?你有事直接说吧。”白副局很爽快。金焕荣心里掠过一阵窃喜:“嗯,是呢。财务有些账目他们说不符合制度。我们主管的处长也不太懂财经纪律,可能做了些违反制度的事……”对方问资金规模有多大,当听金焕荣说出数字时,对方显然吃了一惊,电话里哟了一声,沉吟了半天才说:“现在监管都严了,好些事都得按规定来。这样吧,回头我问问具体到你们那里审计的人是什么情况再说。”金焕荣一个劲儿地感谢,对方客气了两句就放了电话。金焕荣还不放心,又发信息说明天有时间么,或者后天,我去接你,咱们聚聚。对方没回。他心里没底地再次拨打电话,这次先拿座机打没接,再拿手机打过去也没接。金焕荣刚刚轻松些的心情又变得沉重起来。
看看表,已经快七点,本来该回家,他实在不想回去看张欢那张郁郁寡欢的脸,自打她父亲去世,她的情绪变得越发消沉,仿佛失去了生活信心,对他也更难容忍,似乎自己是造成她不幸生活的罪魁。整天哭丧着脸,一见他面开口就讲“你当年要是没有我爸”。金焕荣实在不想听她讲“你当年”,想想,还是决定去找李美放松。
李美丈夫知道了她和自己的事,和她离了婚,她搬出来,租了一个两室一厅的房子。金焕荣到的时候她刚洗过澡,披散着湿漉漉的头发给他开了门,金焕荣在门口弯腰换拖鞋,李美问他吃了么,金焕荣没抬头苦笑摇头,李美扑哧一笑说:“你这大忙人,几乎天天有应酬,每晚都被安排出去,怎么今天倒空下来?”金焕荣换上睡衣脚步沉重地走到沙发上,四仰八叉摊开手脚,语气沉重地:“哪有心思吃喝。” 李美拿条厚实的白毛巾擦着头发挨着他坐下来,关心地看着他:“遇上什么烦心事了?你这大能人,还有你摆不平的事?”金焕荣烦躁地拿手按摩着太阳穴,苦笑:“哪里有那么能人?还不是财务上那些烂事。” 李美听见说这个,唉了一声,说:“局里这几天都在传呢,说这回审计来,财务处长好像摊上事了。”金焕荣猛地坐直身子问:“还传什么?”李美探寻地看他:“你还想听什么?不少人知道咱俩当年那段儿,咱俩现在的关系估计也有人知道;财务又是你分管,有些更敏感的话人家当着我也不会说。” 金焕荣悻悻地又把身体后仰过去靠着,按着额头。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点儿吧。” 李美问,金焕荣摇头:“没胃口。”李美不作声起身到厨房,端了碗莲子银耳冰糖羹出来:“喝碗这个吧,败败火。” 金焕荣本来不想喝,又不想辜负李美的一番好意,接过来没滋没味地喝着。“家里催着我结婚呢。”金焕荣瞟了李美一眼,没接话,舀了勺汤汁喝。李美见金焕荣没反应,又接着道,“我爸妈都说我往五十奔的人了,再过两年更不好找……”说完密切观察他反应。金焕荣把一碗羹都吃完,连碗底最后的一块银耳都吃掉,拿纸巾擦着嘴:“也好,有合适的就再成个家吧。” 李美接过碗并没有及时端进厨房,而是默默地坐着,看着情绪不高的他暗忖:没有提要和张欢离婚,更没阻止自己嫁人,想来自己和他的关系也就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