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赌徒吉顺

时间:2023-10-06    来源:馨文居    作者:许杰  阅读:

  吉顺把停着在嘴边的那只手放下,那里还夹着一粒未嗑的瓜子,他不过在那里一停,一时间并没有想到嗑瓜子的事。现在他无意中放下那只手来,视线也无意间随着转移,注意从幻想中飘了回来,栖集在那粒未吃的瓜子上。他又在瓜子的四周再一飞翔巡视,他明了的知道自己正坐在三层楼上,金夫和小平们正坐在他面前吃茶。

  那不过是一瞬间胸中的幻影,只在他们的一个默坐中生出来的心像。酒菜还没有送上来,堂倌正送来酒杯和竹筷。他们看着他一双双的放好,又看他走开。

  小平拿起两根竹筷,如擂鼓一般的在桌沿上猛敲,带笑的两唇间,滑稽的咕噜着绍兴戏的开台锣鼓的曲调。

  “晚上再把那人拖下来,”金夫棱着眼角说:“那我们可以出山了!”他声色俱厉的又说。“不是我不客气,自己夸口,要是我的手一红起来,我一定三五日可赢;今晚我一定把那人抖了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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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平的头颈微微的一斜,油腻的笑晕又在嘴角边荡漾;他无意识的缓了绍兴戏锣鼓的敲打,翻动了轻薄的双唇。“那自然,运气来了不拿钱,还等几时?老顺,我们今晚的台价可以高他几倍。老顺!对吗?”

  今日的主人是吉顺,而小平们不过是帮助他赢了那人的钱罢了。小平的嘴巴虽然在平时说得那么伶俐,但是他的家里毕竟还有年长的兄弟,不敢任意的自己做主,拿出钱来大赌;况且今天又是吉顺赢了,有了本钱;所以他在谈话中,口口声声要喊吉顺,得他的同意。金夫和小平的言外的意思,自然要讨吉顺的好,一面又表示自己各有高人头地的识见。可是他们谈话的时候,吉顺都没有听见。及到小平最后喊着他的名字时,他才含糊地问一声“什么?唔!”他似乎是进入昏迷状态,一时全失了意识。他追想着眼前幻觉时的心像,依违两可的心事,正如幻觉中所表演的一样。他想趁现在有钱的时候,先到家里去一趟,给她们几块今天赢来的钱;恐怕再同平时一样的,第二次就连本钱都送了,不能伸手,后悔无已;但是,他又恐怕若是除了现在吃的菜钱,今夜大赌的本钱就不能再减了,本钱少了,那里还能赢得大注的洋钱呢?今夜赢来之后,自然可以多拿几块钱到家里去了。有钱的时候,家庭里父和夫的责任,自然是想当负的;没有的时候,是没有法子。他想自己决不是那些忘了来源去路,不顾良心不负责任的流氓。

  小平见吉顺坐着有些呆气,料定他心中是在计划着今夜大赌的妙计,自己也不便再问,又无意识地念起锣鼓的曲调。

  在菜馆中的静默,若是被动的静默,那末心思的唯一的潜逃所,就是无意的唇齿的咀嚼,与津液的分泌。小平和金夫们,自然脱不了这种生理上与心理上的支配,小平伸手去拾那附在碟上的一粒无肉的瓜子,送到口里,好像是很有滋味。他又举起那双筷子,重重的在碟上打了几下,磁器的响声,丁丁然走入楼下;他讨厌似的说,——可是这时脸上好像没有油光了,——“菜还不来。”急躁的金夫,却被他引动了,觉得喉咙痒得很,好像什么梗住似的,就骤然如爆裂般的喝了出来,“喂!喂!好了没有?”

  金夫的喊声,差不多就有骂的神气,引得楼下三两个堂倌,齐声而同调的答应。“好了!来了!”

  在这一阵混乱的声音中,楼梯上的的的脚步声响了上来;在他们期待而紧张的垂涎心情中,早就预料到堂倌送上热气蒸腾的好菜来了。

  他们都回头注视着,注视那用木栅栏住的楼梯;从一柱柱的木栅的空隙中,他们先看到一顶时式而破旧的呢帽,然后,再看这呢帽一步步的高了上来,就是油腻发光的缎马褂,和积了许多油渍的灰布大衫;他只是空手,却没有什么好菜奉献;——但是他不是堂倌。

  金夫正欲向那人发一顿脾气,眼睁睁的钉住那人的动静,好像在这一瞬间,骤然被他抢了许多宝贵的财物,比在赌场中人家把他的赌牌看了还要发火,非使他见个辣手不可。那人在楼梯的最上一级停了一停,立刻就很自然的翻过身,向着他们走来。

  “老顺先,你真的在这里?我找你呢!”

  他搭讪着走近他们的座旁,吉顺就拖了一条圆凳叫他坐下。他是个半文人。在村庄上不紧要的讲事场中,是时常列席的;他的嘴巴很会说话,又会自己吹嘘。他时常夸口说,某一场人命案是全靠他收场,某人的讼事是全靠他获胜。他现在时常在某邑绅家中出入,和几家富室门前行走,随便的人,是不能获得叫一声“老某先”的。——老某先的先字,实在就是先生二字的缩音;是尊重非文人们的称呼。——吉顺现在被他叫了一声“老顺先”,顿时觉得身上一热,眉宇间就现出一丝丝慌张的血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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