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楚既市侩又机灵,明白老辛的心思,就隔三差五邀晶晶去吃花酒。不几日便来向老领导汇报情况。
按照张楚的说法,晶晶其实对张茜满腹牢骚。比如他怀疑张茜有外遇。据晶晶说,他去上海探望张茜时,看到她办公桌上有张合影,背景是个银灰色的高档酒柜,里面摆着一排“和酒”,合影的人不是晶晶,而是一个颇有姿色的小男生,染黄头发,戴白金耳钉,笑眯眯的一双多情目随时要怒放出焰火。小男生和她的关系好像不错,两个人笑得异常甜蜜。晶晶问,这男孩是谁?张茜说,是我亲弟弟啊。晶晶问,你们这是在哪儿照的相?张茜说,我家里啊。晶晶有些疑惑,不过也没往心里去。后来在上海逛商场,晶晶突然发现,“和酒”的产地原来是上海。一个沈阳的中产阶级家庭,酒柜里不摆“老龙口”、“黑土地”、“北大荒”啥的,怎么全摆的上海产的“和酒”?疑窦丛生,待后来去张茜家拜访,晶晶特意留意了一下她弟弟。结果发现那个小男生根本不是什么张茜弟弟,她弟弟又高又胖又黑,满脸青春痘,跟头棕熊似的。不过,晶晶也没向她细问。为什么没细问?不敢啊,怕伤了感情,换句话说,晶晶打心里头是怵张茜的。她跟晶晶耍小性时,曾摔碎过晶晶的三个手机。一个敢摔碎男友三个手机的女孩,你说她脾气能温顺到哪里?“呔,晶晶受她的气是肯定的,而且是经常的,真是跳到了火坑里,”张楚总结性质似的道,“主席你放心,我会继续侦查晶晶的动向。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别的缺点,就是心眼好,没什么拿手的,就是擅长让别人自爆隐私。”
老辛听了张楚的汇报,也没说什么,径直去了厕所,在厕所里他没方便,而是不停地洗手。后来他呆呆地照镜子,内心的喜悦像黑色的大丽花瞬间开满了抑郁多日的心脏。他看到自己半黑半白的眉毛高翘着扬起,眼角的鱼尾纹也在灯火的照耀下发出熠熠光芒。那个叫张茜的女孩,仿佛在镜子里离他渐行渐远,最后犹如一个飘渺的鬼影,消失在老辛逐渐鲜嫩的瞳孔里。老辛出了厕所,对张楚布置新任务,那就是继续对晶晶进行策反,继续套晶晶的伤心事,让他对张茜的为人有客观的、科学的、清醒的认识,让他用“科学发展观”的理论来剖析每一件事情,要让他知道,男人可以容忍被女人殴打,男人可以容忍女人酗酒,男人可以容忍洗女人脱下来的内裤乳罩,但是,男人绝对不能容忍女人亲手给他戴一顶比刚下架的黄瓜还要嫩的绿帽子。
当然,老辛的老婆也被派上用场。女人对付自己的丈夫,通常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其实呢,这方法用来对付在自己子宫里居住过的男人,也颇为灵验。正月没出,老辛老婆的心脏病就正式复发了,同时还伴随高血压、附件炎、糖尿病和美尼尔综合症。晶晶只得终日陪伴,李素芬很懂事,去医院看了回,后来就天天到医院报道,陪着晶晶一起护床。这姑娘虽表面上粗枝大叶,心思却老太太的针脚一般细密,给晶晶买了条昂贵的保暖内衣、一条CK内裤、一条班尼路围巾,见晶晶手机有了裂纹,又花两千块钱给他买了最新款式的SAMSUNG。看样子,晶晶在老姑娘眼里简直就是禁猎区里的老天使了。老辛再去偷窥晶晶的短信,便发现给张茜的短信是越来越少,越来越清汤寡水。前些日子还能看到“我想你的身体”、“亲亲你的乳房”这样的优美句子,赶后来只是“我在小肥羊吃饭”、“我在家里看《暗算》”、“我在读《明朝那些事儿》”诸如此类的并无多少潜台词的废话。
等到了正月十三,老辛跟晶晶商量说,我们去素芬家里看看吧。
晶晶说,好啊好啊,我好多年没去了。她妈烙的葱花饼好吃着呢。
老锅炉工一家对晶晶一家的到来既恐慌又欢喜,杀鸡宰羊烹鱼炸大虾,酒不太好,自家酿的苞米散白酒,却喝得火辣舒心。晶晶酒量不错,也喝得黑脸庞变成红脸庞。李素芬呢,忙得脚尖朝后胳膊肘乱拐,既能干又娇羞。后来老锅炉工趁着酒劲问晶晶:“大侄子,有对象了没啊?”
老辛抢着说:“老哥哥啊,还没呢。晶晶整天搞学术研究,哪儿有空谈对象呢?他现在是油馊子发白,短练(炼)啊。”
老锅炉工就说:“要是没有,我倒可以为他做个媒。”
老辛说:“老哥哥啊,你不妨直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