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走进了游乐园内的麦当劳解决午餐。想家坐在王宵对面,看爸爸对这个阿姨好像很照顾的样子,她就忍不住要天真地幻想,自己的妈妈更爱弟弟,那就让这个阿姨来当她妈妈也好。她不太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只是时不时拿眼睛去瞄王宵,想象王宵当自己妈妈的各种情景。吃过饭后,一开始想家还是有些害羞,但很快就又牵上了王宵的手。
当女儿还坐在旋转木马上不肯下来时,乔多让她自己又骑了一回。他和王宵站在一边,想家每次转到他们跟前,都会露出三月一样充满活力与生机的笑容。两人无不挥着手回应着她。王宵看着想家,说:“你女儿很可爱的。”
空气柔和地流动着,新鲜草木的味道萦绕四周。出于对生命的爱怜,她神色间布满了温柔。这些小花小草一样是小小生命啊,让人间看起来如此珍贵。乔多看着王宵说:“孩子很喜欢你,谢谢你今天能来陪她玩。我认真想了,你还年轻,不能太拖累你。过几天我就把她送到我前妻那里了。只是,如果最后留下来的是你,我的父亲,恐怕还是要辛苦你……”
骑着木马的想家又转到了他们面前。不多时,一轮游戏结束了。乔多把想家抱下转盘,同王宵一起去到了下一个地方。清明也过了,天还是很快就暗下来,像是盖下来一块渺无边际的灰黑色的幕布。大半天的玩乐,让想家已经渐渐没有了一开始的活泼。三人便一起出了游乐园,用完晚餐后,父女俩一起把王宵送了回去。等他们折返回家时,已是天色将晚,天边烧起了红霞。在车上,乔多问女儿:“想家,妈妈说她想你了,过段时间去妈妈家住几天好不好?”
想家睁大眼睛,看着乔多说:“爸爸,你不是说不会离开我吗?”
乔多说:“爸爸过段时间就来接你。妈妈那里,还有个小弟弟可以陪你一起玩呢!”
想家嘟着嘴,低着头不再言语。乔多看着女儿乖巧得有些可怜的模样,不再继续追问,转而说:“你喜欢王阿姨吗?”
想家捣蒜般点着脑袋,脑后的马尾辫也跟着表态。马尾辫上系着的,正是王宵买的一个粉红色蝴蝶结。现在,蝴蝶随着想家的点头,而小幅度地飞舞起来。
11
谷雨过后,就只穿得住一件衣服了。街上很多人换上了夏装。肾的问题,让乔多特别怕冷。他仍然穿着夹克,在城市里穿行,把形形色色的客人从一个地方送到另一个地方。
这天,他正停车路边,在花坛边抽烟。王宵打来电话,乔多把半截烟丢进了红花檵木丛中,驱车就来到了医院。他坐在王宵病床边,用衣袖擦着汗水,听她说,她本来正在工作,突然就晕厥过去了,是同事把她送来医院的。现在同事已经赶回去上班了。这时候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走来,问乔多是不是王宵家属。乔多说是。医生翻着病历说,王宵的病已经进入晚期,要尽快考虑心脏移植,否则下一次发病,情况可能就没有这么乐观了。
王宵盯着自己苍白的床单,没有说什么。乔多则沉重地点点头,木然地目送医生夹着病例本,走了出去。片刻以后,王宵回过神来,看着沉思中的乔多,开玩笑说:“家属,你在想什么?”
听见“家属”两个字,乔多想对王宵勉强地笑一笑,但如何也笑不起来。两个人便陷入了床单一样苍白的沉默中,医院消毒水一样压抑的沉默中。
傍晚时分,夕阳把医院大楼染成了橘黄色。乔多从家赶到医院给王宵送晚餐,刚帮王宵打开餐盒时,手机又响了,是前妻来的电话。乔多走到一边,接通了,听见前妻说女儿下午和她儿子抢一个老鼠乐高,没抢赢,就一直吵着哭着要找爸爸。乔多没有去分辨抢夺乐高的事情,因为他已经听见了女儿在哭着喊“爸爸”。他挂断电话,坐在墙角的椅子上沉思良久,告诉王宵,他要去接女儿回来。王宵说:“快去吧!我也想想家了。”
乔多开着车,奔前妻家而去。想家一定是早就在房门边等着乔多来接他了。车刚停下,她听到声音,抱着王宵送她的乐高,就从房门里冲了出来。在车上,女儿一直睁着泪眼盈盈的眼睛看着乔多,那样子好不让人心疼。乔多伸出右手,摸摸女儿的脑袋,说:“想家乖,爸爸不是来接你了吗?”
乔多告诉想家,王阿姨生病了。想家就说要去医院看望,乔多也正有此意,径直把女儿带到了医院。王宵从床头坐起,问想家吃饭了没有,饿不饿。想家点点头,王宵便招呼着想家到她跟前,打开了餐盒,里面的食物几乎还没有动过。乔多告诉想家别抢着吃,王阿姨生病呢。王宵说自己吃不下这么许多,想家是在帮她忙呢。乔多也就坐着不再言语,看着王宵和想家两人你一口我一口的温馨画面,心里既觉得酸,又有些意外的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