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饭,王宵对乔多说,如果再过几天病还没有好转,恐怕就要把她患心脏病的事实,告诉她的父母了。乔多埋头收拾餐盒,瓮声瓮气地安慰王宵说:“你会好起来的。”
乔多头上的白头发在王宵眼前晃来晃去,好像在提醒王宵活着的不容易。她眼里涌出了泪水,哽咽着说:“签协议的时候,我就想到了可能有这一天。甚至想到你可能……现在你能这样对我,我觉得已经很好了。”
正在感慨的时候,门口突然又闯进来一个人。乔多一看身穿白衬衫的来者,想起这就是当初堵在王宵门口那个叫家枫的小伙子。家枫跑到王宵床跟前,告诉王宵她同事把一切都告诉了他。王宵警惕地问所谓的一切,究竟是什么?原来,家枫只知道王宵心脏出了问题,却还没弄清楚问题的严重性。等家枫从医生那里得知,王宵需要心脏移植才能存活下去后,心里更是疑窦丛生。他躺在宿舍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既然王宵因为生病,要和自己分开,又何以偏要再找个倒霉蛋来接盘呢。她到底是爱自己,还是当真不爱了?
乔多早看出来,王宵只想自己默默地把一切承受下来,不愿意把真相告诉家枫。但家枫偏偏不依不饶,狗皮膏药似的赖在了病房里,并且在关心王宵这件事上,处处要抢在乔多前面。天不觉已经晚了,乔多看着眼前这对旧日情侣,想到他们或许有很多话要给对方说,借故送想家回家去休息,便关门离开了。
医院的夜晚静悄悄的,家枫坐在王宵身边默默垂泪。王宵吃力地对他说:“你还是回去吧。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有新的男人了。你在这里不合适。”
家枫坐在床边,握着拳头说:“我不相信。你无非是想骗走我。”
王宵凄然道:“我骗你又做什么呢?”
家枫有些急躁起来,想去抓王宵的手。王宵却不想纠缠下去,只顾往一边躲闪。这样拉拉扯扯一番,王宵把家枫用力一推,说:“实话告诉你吧,我和他已经是夫妻了。我们都是病人,我们签订了协议,立下了遗嘱。假如我真的挨不过去了,我会把肾脏捐给他,他会帮我照顾父母。我没得选,你明白吗?”
听到真相的家枫震惊了,过了几秒,他望着王宵的脸上滚落的泪珠说:“我也可以帮你照顾——”
王宵冷笑一声,摆摆手,说:“你说得轻巧。你还要读书,还有你自己的路要走。我们一起走的路已经到了尽头了。你还是早点回去歇着吧,大学生!”
这样凌厉的话语,像是刀子一样,但家枫仍然不肯回去。不知道什么时候,乔多已经站在了病房里。家枫发现他时候,猛然站起身来,心里有澎湃的潮水想要喷薄而出,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做什么。王宵只管冷冷地站在一边。家枫稍稍冷静下来,强行拉着乔多就往廊里去。医院的楼梯间安静而清冷,放大了家枫责问的声音:“你还在这里假惺惺地做什么,就指望着她早点儿……是吧!”那个“死”字没有说出口,但乔多已然领会了他的意思,回答说:“你不能这样子想。”
家枫拉着乔多衣领,近乎怒吼道:“那应该怎么想?”
乔多推开家枫的手。家枫更气愤了,一拳挥出打在了乔多脸上。乔多压住怒火,擦擦嘴角的血迹,漠然道:“你不会明白的。”他看着家枫涨红的双眼,又说:“我们这些被死神抓住的人,和你这样只会流眼泪的人,悲欢并不相通。你能来照顾她当然很好,但也许只会让她更伤心。你自己决定吧。”
乔多说完,转身进了病房。那一夜,家枫就在楼梯间里度过。次日一大早,乔多出门去为王宵买早餐的时候,家枫已经踏着曙光失魂落魄地回学校去了。
12
自从王宵住院,乔多就天天在家和医院两头奔波,当然工作也并不敢落下。他内心十分矛盾,又似乎一直在等着王宵的病危。可是他真切地记得,医生说下一次发病才有可能危及病人生命。这样的日子劳累、煎熬又漫长。
至于王宵呢,她显然也并不因为时时躺在床上而轻松。钱仍然是一个问题,本来就没有多少积蓄了,这天上午刚交了一个月的房租,到晚上,乔多又递给她一张医院的缴费单。她的无奈被乔多看在眼里,乔多竟然主动说,他手头还有两万多块钱,让王宵不要太担忧。乔多刚说完话,只感到胸口一阵恶心与痉挛。他捂着胸口想要呕吐,被他咬住牙关给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