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边的赵佳杰看到这一幕也深为感动,低声重复道:“猫和老鼠,也可以是好朋友。”他走到乔多床边,哽咽着继续说,“乔哥,你是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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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王宵在医院已经待了半个月了。公司一直在催她回去上班,但她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了。偶尔有不得不处理的文件,她都交给蕙蕙了。现在,她要承担起当初乔多所承担的一切,服侍老人,看护小孩。当然,她还要随时照顾乔多。回到学校的家枫终于忍受不住内心的煎熬,再一次跑到医院来,却撞见了病床上的乔多与正弯腰取便盆的王宵。
王宵在走廊一角,问家枫还来做什么。家枫说联系不上她,在公司里也找不到她,就来医院看看。王宵说:“既然你已经看到了一切,那就请回吧。这里不需要你。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现在是有夫之妇了。”王宵说完便抛下了愣在原地的家枫,独自回到病房,看着又陷入昏迷的乔多,想着种种青春往事与现今面临的难题,内心一阵酸楚。
穷人的好运总难成双,不如意之事却成群结队。当天下午,赵佳杰也带来了一个穿着旗袍盘着头发的女人。乔多看见来者娟儿,不禁想到女儿在她那里受的委屈,便问赵佳杰,带她来这里做什么。娟儿回答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里有两万块钱,你先收着。”
王宵看见乔多闭上了眼睛,便要请娟儿出去。娟儿问:“你就是和乔多签协议的人吧?”
王宵瞥了一眼赵佳杰。自知泄密理亏的赵佳杰低下了头,退到乔多床边,去为他放导尿袋。乔多已经没有什么尿液了,何况上午王宵还刚刚清理过。感到惭愧的赵佳杰,也是被娟儿逼问得紧,又想着乔多确实需要钱来解燃眉之急,不得已才告诉了娟儿一切。这边,王宵挺直了腰,对这娟儿说:“是和他结婚的人。我老公不想看到你,我们也不要你的钱。”
娟儿说:“不要跟钱过不去。你们现在需要这个。”
王宵看了一眼乔多,语气低落下去,强忍着哭意说:“我们已经过了需要钱的时候了。你走吧。”
娟儿猜到了话里的意思,无可奈何地看着乔多紧闭的双眼,退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赵佳杰见乔多睁开了双眼,不由得要解释说:“其实嫂子也是一番好意。”刚说完,看到走过来的王宵,转过话头说:“现在你才是我嫂子。”
乔多眯着疲惫的眼睛,缓缓对赵佳杰说:“没有怪你带她来。我只是希望,她能多关心一下想家。但是……哎!佳杰,我爸呢?”
赵佳杰说:“有嫂子照顾着呢,你不要担心。”
乔多闻言,又缓缓闭上了眼睛,眼角有一滴泪珠滚落,大得像一粒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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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王宵在乔多家里晾完乔老爷子和想家的衣服,带着想家就往医院走。正要关门的时候,乔老爷子伸头问:“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儿子接回来?”王宵还在想怎么开口,再抬头时,看见乔老爷子已经闭上了双眼,自顾自摇着藤椅。
王宵拉着想家进入病房,看见乔多已经睁开了双眼。阳光照进病房,在床单上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乔多突然觉得身体好了不少,甚至动了出去逛逛的心思。王宵也觉得他应该出去活动活动,就把他扶进轮椅,推他到了医院里供患者休养的一块老旧的草坪上。
毕竟快初夏了,四周的树已经有了浓荫,唯独地上的草又黄又衰,在阳光下依然是一片死气沉沉。乔多看着地上衰败的草,说:“妹子,我记得你喜欢花。夏天,花都该落尽了吧。”
王宵说:“每个季节都有花在开的,夏天不是有荷花吗?”
乔多恍然大悟似的说:“哦——荷花。好多年没注意过这些东西了。”
王宵说:“泰戈尔不是说,生如夏花之绚烂,去如……”说着,想到乔多已然山穷水尽的生命,语调迟疑地停下了来。
乔多说:“这有什么?你说吧。”
王宵幽幽道:“去如秋叶之静美。”
乔多沉默片刻,突然又说:“电视里说佛祖割肉喂鹰,才变成了佛祖。以后我的心,就在你的身体里头跳了。只是不知道我死后,是上天,还是下地……”
王宵在乔多身后站着,忍住泪水回答说:“人死了,肯定都是上天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