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招聘大学生,志强两口子负责面试。他们看到这个来自农村的大学生身体好,刚大学毕业,还是个党员,准备复习两年以后考研。很实在的一个农村小伙子。志强的媳妇是副总经理,跟王在同学做任职前的谈话时说,凡是应聘到我们公司的,首先,要从最基层开始干。你不熟悉药品,库房里的药很多,叫什么,有什么疗效,你还不清楚。一切都有一个熟悉的过程。
王在同学先是从装卸工做起的。小伙子很能干,天天卸货,背药箱子。别人一次背两箱,他背四箱。吃住在公司的宿舍里。白天干活儿,晚上复习功课。别的职工晚上打扑克啊,出去喝酒啊,撸串啊,他一律不参加。一年之后,让他管理库房。过去库房的管理非常混乱,职工中午吃饭、休息,都在库房里,要命的是还经常发生丢药的现象,查一次,少一次。王在同学管理之后,把库房里的药管理得井井有条,并按照英文字母排列起来,整整齐齐,一目了然。还贴出“仓库重地,任何人未经许可不得进入”的告示,并承诺,如果库房丢了药品他负责赔偿。自此,自强医药公司再也没有出现过丢药的现象。
两年以后的一天,王在同学对志强的媳妇说,姐,我打算辞职。
志强的媳妇说,哦。王在同学说,现在咱家药店库房的管理已经正规化了,无论谁来,只要按照规矩办就没问题了。姐,我打算单干,自己开一个药店。
志强的媳妇问,怎么,不考研了?
王在同学说,不考了,我家里还很穷啊。
志强的媳妇说,不考就不考吧,以后有机会再考。老话不是说吗,不能安家,岂能治国?
王在同学听了茅塞顿开,说,姐,等一等,我记一下这句话。说得太好了。
待王在同学把这句话记录下来之后,志强的媳妇问,有什么困难吗?
王在同学说,没有资金。姐,我可不可以先从你这儿赊药,我挣了钱之后还您。
现在志强的公司下面已经有三十多个分店,其中干得最好的,就是这个大学生王在。至于说当年他从志强公司赊的药品,钱他早就连本带息还清了。
有道是“不能安家,岂能治国”。正应了我常说的那句话,“人啊,娶的都是离他最近的女人”。王在同学的媳妇也是招聘来的大学生,接当年王在的工作。现在两口子有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儿),买了房子和车,母亲的心脏病也得到了很好的治疗,王在同学两口子把老人家接到城里,一块儿住。
王在同学每逢春节都要来看王志强两口子和我内人,送一些农村老家养的大鹅和笨猪肉,是一个有情有义的小伙子,他媳妇也很好,文文静静的,一笑俩酒坑。
大师级医生贾之廉
贾之廉就是我前面介绍的那位名医。他是老泰山的侄子,属于八竿子打不着,九竿子捎到脚后跟上的亲戚。贾之廉是省城某医院的外科医生,主任。有些事情你不承认家传不行,贾之廉的父亲就是我前面介绍五站乡那位乡医。乡医就像民兵,不是正规的战士,只能算是“医务爱好者”。既然是医务爱好者,没有患者时候就得干点儿农活儿维持生计。乡里乡亲,前院后院,亲戚里道的有个头疼脑热,或者拉肚子等等之类的常见病,贾之廉的父亲基本上能够做到妙手回春。但是大病,必须到县里、省城去治,那儿的医生才是正规军,那里是决定一个人生死的殿堂。说起来也挺眼泪的,老中医眼睁睁地看着他治不了的乡亲坐车远去的背影,心情很不好受。这一幕年幼的之廉看在心里,也记在了心上。农村孩子的志气常常发源于一些看似不经意的细节上,就是这个类似原子弹铀的细节,让他走向了成才、成功的路。
或者是耳染目濡,或者是父亲潜伏于他心中的多年愿望,贾之廉从小读书就非常用功。父亲也时常地告诉儿子,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到省城的医科大学去读书深造,做一个真正的医生。老中医说,爹这个“医生”的名号就是一顶纸帽子,江湖郎中而已。别看老爹经常给乡亲们治病,乡亲们对老爹也真的是非常的尊重,但是作为一个没念过大学的乡医,心里是抬不起头的。儿子,你要是能读上省城的医科大学,当一名真正的医生,再回到咱们乡里,乡亲们对你、对我那就不一样了,当爹的脸上有光啊。
虽然不一定所有的有志者都能事竟成,但是,苍天不负有心人,让全乡人,包括县教育局的领导都没有想到的是,贾之廉真就考上了京城的医科大学(比省医科大学还高一档)。临去京城报到的时候,老中医对贾之廉说,儿子,这是我十几年挣的这点儿钱,两千多块,不多。你也知道,咱们农民兜里没几个钱儿,老爸平时三块五块地攒下来,就等着有朝一日你去高等学府念书的时候派上用场。贾之廉说,爹,我留五十块钱就行了,那些你留着吧。万一家里有个啥事儿还可以救救急。老中医说,傻小子,你以为五十块钱就可以在京城念书吗?一百个五十块钱也不够啊。两千块钱已经是少得不能再少了。省着点儿花吧,儿子。真没钱了吱一声,老爹就是卖房子卖地,卖血卖肾,也供你把医科大学念完。咱爷儿俩一块儿加油。儿子还是偷偷地给爹留下了一千九百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