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毫无章法地跟着音乐跳动,费劲地想听清楚歌词,奈何是粤语。
明日似在遥远,一切在转。
虽然周围的声音很杂乱,她还是能听清黎声在说什么。
她说:“你怎么这样啊,以前可乖了。”
林亦舟心想,她也不是十足的好学生。高中连晚自习都不敢逃,生病也很少请假,名次掉一点就寝食难安,但她讨厌条条框框。
这个时候心脏跟着鼓点跳动,她热切地想冲破所有束缚。
世间正在转。
回家时,林亦舟坐在后座上,靠着黎声的背。人浸在冷气里,身上却是烫的。
“黎声,我好像一棵树啊。”
黎声骑车很快,一盏盏路灯飞驰而过,洒下的光辉像碎了的星星。
“春天就发芽,夏天茂盛,秋天结果,冬天枯萎,一步步都顺着走。”
在这种框架里生长。
“现在是二月,林亦舟。”黎声怕她听不清,几乎是在吼,“冬天刚过完,春天才来,随便你发不发芽呢。”
做一棵二月过半的树好吗?
为你自己过一年。
刚好到了家门口,林亦舟擦擦脸上的泪,黎声温柔地看着她笑:“去挪威吧。”
7
林亦舟出了门,见又下起了暴雪。
屋里暖气很足,她走了两步才发现自己穿着拖鞋,还没有穿袜子,踩进雪里脚踝被冰得刺痛。
取到包裹时,她拿了旁边的剪刀拆开。本以为生日礼物会有什么惊喜,打开却看见了一只丑丑的毛绒小熊。
林亦舟抱着小熊,往回走的同时给黎声拨打了一个视频电话。虽然这会儿大陆是午夜,但以黎声的作息,多半不会睡觉。
果然,屏幕里的黎声脸上浓艳的妆还没卸,刚接通时她正跟旁边的人说话,只露出半张脸和白金色的头发。
灯光下雪花也是和着金色的白金色,像她。林亦舟沉默了几秒,才加快步伐并出声唤她。
“生日快乐!你在挪威孤独吗?”黎声手里拿着一瓶啤酒,说话有些含混不清,一双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她,边说边笑。
林亦舟进了房间,同学正为她办生日派对。
这里的人都很热情,大多不需要林亦舟主动去交流,就能建立熟络的关系。
黎声还在忙应酬,急着挂断电话。
从林亦舟来挪威后,她与黎声的联系越来越少,六个小时的时差,很轻易地让她读不懂黎声的很多心思。
她把小熊放在床头,拍拍它的脑袋唤了句“声声”。
从前她以为黎声坚不可摧,如今只知道她被工作折磨得焦头烂额,随便一份报表文件就能让她整夜睡不好觉。
林亦舟就是在这种茫然里遇见的任生。
任生是个在挪威留学的富二代,故乡也在安城,因为偶然听到林亦舟弹琴而对她展开猛烈的追求。他懂李斯特和霍洛维茨,说得出每次变调是想表达什么感情。
他约林亦舟去滑雪,坐游艇看岛屿和峡湾,捧大束的玫瑰花向她表白。
黎声知道林亦舟谈恋爱时正坐在小板凳上吃泡面,闻言说起看过的小说情节,义正词严地告诉林亦舟一定要保持清醒。
林亦舟重复了几次自己非常清醒。
这段恋爱维持的时间很长,毕业后她和任生一同回了国。对方邀请她去自己家的公司工作,接着攻下了林父和林母,在林亦舟回家后,老两口就开始催婚。
她挑不出任生有什么错处,他在爱情里的情绪平稳,甚至到了事无巨细的程度。家中父母以留学花费为理由,三番两次地劝说。
任生向她求婚时,她很没主见地想给很久没联系的黎声打个电话。这个时候她又有点矛盾地觉得自己留学一趟回来没什么长进,人生还是没抓在自己手里。
她想到自己跟黎声还不相熟时在走廊遇见她,林亦舟问自己:人的一生真的能提前预知吗?
那场让她肆无忌惮地奔跑的大雨后,黎声感冒加重在家卧床休息了好几天,林亦舟委屈地下定决心再也不要淋雨了。
她走过一盏盏路灯,抬头看见一片碎了的星星,掏出手机给黎声发信息,说:“我要结婚了。”
8
婚礼定在教堂,黎声近来工作很忙,林亦舟想着流程挺麻烦,就没有请她当伴娘。
日子挑得好,是个明媚的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