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老师来后,正儿八经的教了我们一支歌。他把歌词板书到大黑板上,五年级学生也来参加。这首歌叫《打靶归来》,歌词是“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的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米索拉米索,拉索米多来,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我们第一次知道了“哆来咪”,个个唱的红光满面,那个开心劲儿啊,别提了。
邓老师长大了,结婚了。我们也长大了,到镇上读初中去了。
邓老师做了一个孩子的爸爸啰,国家计划生育政策严了。村中学生少了,五年级合并到村委所在地的小学去了。减少了一个老师,邓老师还在。不兴工分了,他的代课待遇改为每月三十元,由村委会按月发放。
又过几年,邓老师做了两个孩子的爸爸了。计划生育政策更严了。村中学生更少了,四年级也合并入村委所在地的小学了。又减了一个老师,邓老师还在。一二三年级全由他一个人来教,一个班三、五个学生,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呢!待遇涨到了五十元,由村委会按月发放。
十几个学生仍在山路上跑着步,仍旧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可邓老师的“王”越做越小了。
又过几年,邓老师的孩子们长大了,每月的五十元顾不住他一家四口的油盐酱醋了。每个周末,都会看见他慌慌张张地手提两个空化肥袋子去几十里路外的大山沟里捡矿石去。九几年,我们乡有许多零星金矿,开采自由,满山遍野都是捡矿石卖钱的人。
一天,邓老师红着脸进了村支书家的门,他不想做代课老师了。他也想挣钱,他想天天自自由由地进山捡矿石去。村支书知道如果邓建文不教这十几个学生,他用五十块钱很难再找一个去板桥小学代课的人,穷山村的掌柜也难呢!村支书是个能说会道的,从觉悟良知的角度开导,三句两句好话一说,邓老师又红着脸回到了学校中。
又过了几年,国家实行教育统筹,村委没有资格自聘代课教师了。板桥小学办不下去,统统并到村委所在地小学去。
邓老师看着每天要往返二十里山路到远处上小学的一二三年级,双手捂住脸流泪了。
板桥小学解散了,邓老师失业了!这些个几年过去,邓老师已五十出头两鬓苍苍了!他想起老支书曾拉着他的手说“只要你邓建文在,板桥小学就不会散”的话,心头空荡荡的。
……
我和邓老师一边吃着月饼一边闲聊。他今年虽已六十五岁,依然精神饱满,身强体健。他每天除了下下地,还喂养着几只鸡。不用说闲的时候还出去捡捡废品。他一生节俭淳朴,见不得浪费可惜。
令我高兴的是,二〇一三年春天,国家对原代课老师给予了每年工龄每月十元的补贴政策。他为板桥小学代课三十三年,是我们乡代课时间最长的老师。每月能领国家补贴三百三十元。
他很感谢,对我说,现在国家政策真好,连我一个代课的也没有忘记啊!是啊,老师,咱们国家越来越富强了。国家没有忘记你,你的学生们也不会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