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再对他们“取而代之”的政治设计,作具体的考量,就可以发现,他们的“王道政治”有两大特点,一是由一个自称代表“天理”的利益集团(在其具体设计中,就是由“大儒”、“贤儒”、“儒士”组成的儒家利益共同体)垄断一切政治、经济、文化权力,二是权力的世袭制。简言之,就是要实行“儒士(儒家共同体)专政”,精英专政。李零先生说,从“否定现存秩序”的“乌托邦”到“维护现存秩序”的“意识形态”,是“知识分子的宿命”,其实,还有第三部曲:某些知识分子已经不甘于当“国师”,还要直接执掌权力,而且是不容分享的垄断权力。因此,他们要坚决反对“民主化”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而所谓“复兴儒教”,更是露骨地要将儒家政治化,意识形态化,宗教化,也就是要将中国传统文化中儒家这“一家之言”,变成“独家之言”,不仅要恢复其历史上曾经有过的“独尊”地位,而且要赋予它意识形态专政的功能。这些“第四代新儒家”不胜神往的体制,在中国早就完满地实现过,那就是《中国道路》的作者也不胜神往的毛泽东时代,而且在文化大革命时期,是达到“巅峰。”
状态的。说不定他们的想象力的灵感,就是来自毛泽东时代,以至文化大革命。
四、作为“心灵鸡汤”的孔夫子
于丹在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讲《论语》,引起了中外媒体的广泛关注,值得注意的是知识界、学界的反应。有著名学者公开表示支持和赞赏,认为“它新的社会条件下讲生活快乐、安贫乐道,普及了《论语》等经典,使国人有了类似《圣经》、佛经和其它宗教读物一样的东西”。(《南方周末》2007年3月22日)更有许多学者持“宽容”态度,认为儒学的普及与通俗化也自有意义。但也有尖锐的批评,主要是指其对孔子思想的曲解和常识性错误,其中“十博士”的申讨,更是引人注目。
随着讨论的深入,就有人指出:“于丹的要害不在知识,而在思想。”(吴迪《笑谈于丹》,《中国方域》,2007年第2期)也就是说,于丹通过她对《论语》的讲解,要向中国的普通观众、读者普及什么样的思想、观念,而这样的思想灌输在当今中国的现实中,又会起到什么作用?这才是关键所在。
于是,就注意到了于丹对《论语》的一个总体性的理解和评介:“说白了,《论语》就是教我们如何在现代生活中获取心灵快乐,适应日常秩序,找到个人坐标。”这大概也是她的《〈论语〉心得》的主旨所在。
她要宣扬什么样的快乐观、幸福观呢?于丹说:我们之所以不快乐,就是因为“我们的眼睛,看外界太多,看心灵太少”,并由此告诫人们:“幸福只是一种感觉,与贫富无关,同内心相连。”——如一位批评者所说:“这就当然与社会的公正与否无关”,“与政府的清明与腐败无关”,“只要多向内看‘心灵’,不要看外界太多”,“为柴米油盐的缺少而忧心的弱势群体,就会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
了(李木生《往哪里去?!》,《书屋》,2007年第5期)。可惜,于丹的幸福说教并不为中国老百姓所接受,据零点公司调查,“54.6%的城镇居民和66.4%的农村居民将贫穷列为感到不幸福的主要原因”。有学者指出,“国民幸福总值由六类要素——政治自由,经济机会,社会机会,安全保障,文化价值观,环境保护构成。”
(转引自吴迪《笑谈于丹》),所有这些更带根本性的,本应由政府承担、提供的幸福指标,现在都被于丹一句“与内心相连”轻而易举地消解了。
还有,她要劝说人们怎样去“适应”她所说的“日常秩序”,找到怎样的“个人坐标”呢?于丹说:“生活中会有许多不如意甚至不合理,也许凭我们个人的力量无法改变,但我们却可以改变自己的心情和态度。”怎样改变?于丹说,一要“学会克制”,“该放下时且放下”,二是切切不可抱怨,“我们常常会听到有人抱怨社会不公,抱怨处世艰难。其实,与其怨天尤人,不如反躬自省”,“不是苛责外在世界”,而要“苛责内心”,“那么那些烦恼也就没有了”,“平静应对”现实一切社会不公和处世艰难,那就是真正的“良民”了,这也正是于丹为中国老百姓设计的“个人坐标”。——这又是怎样一种“秩序”呢?这正是鲁迅早已描述过的“好地狱’:“一切鬼魂的叫唤无不低微,然有秩序,与火焰的怒吼,油的沸腾,钢叉的震颤相和鸣,造成醉心的大乐,布告三界:地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