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教我。”
我错愕地抬起头,听犹桑接着道:“我白天要上课,晚上过来你教我做吧,看你这做法,估计不是过几日,得是过几年了。”
“喂,行不行啊?”
直到犹桑走了,我看着一地狼藉也还没缓过神来,只是搓了搓自己的手指,压根儿不记得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三
犹桑不愧是镇上的人物。
当年我阿嬷为了让王师傅收下我做学徒,好说歹说,还送了不少礼物。而犹桑只是出了个面,王师傅便马上点了头。不过犹桑事先也说好,他只学荷花酥,别的点心他不会去学。
“你跟犹桑什么时候有这么好的交情?”
王师傅状似随口问了一句,我却愣了愣,这算交情吗?我同犹桑?
我摇了摇头,回道:“只不过是点心铺恰好开在他学校旁边,方便罢了。王师傅,别开玩笑了。”
我看着那平整光鲜的校园大楼,那些来来往往的学生一个个都穿着整洁齐整的服装,想到王师傅的话,不免笑了笑。
真是个玩笑。
做点心并没有那么轻松,很多时候需要耐心等待,很多步骤要反反复复地重来。我以为犹桑说他要学,不过是说说而已。但我没想到的是,犹桑每周都会抽三四个晚上到店里来,跟着我从和面开始学起,和面、调油酥、烘烤……
我一直以为犹桑的聪明只是在读书上而已,但看着他不出半个月时间便学得有模有样,我才发现,原来聪明的人不管学什么、做什么都是很快的。
五月来了,天变得闷热,烤炉旁边更是热得很,犹桑却很专注地看着即将出炉的点心,就连汗水滴落都没注意到。
我忽然有些好奇,犹桑为什么想要做荷花酥?是他喜欢吃吗?感觉不太可能,他不像是爱吃甜食的样子。
“那你觉得我该爱吃些什么?”
“什么都不爱吃吧,偶尔喝点水,在风里荡来荡去的。”
话说出口,我连忙捂住嘴,窘迫地看着犹桑。犹桑一脸无语地看着我,勾了勾嘴角道:“你当我是鬼吗?”
“不是,我刚想说的是……是……”我笨嘴拙舌,支吾了半天也圆不了方才的话,一时间又想起那些青春洋溢的女学生来,如果她们在的话,肯定能想出好几套说辞,把这种窘迫给遮掩过去。
可我最后只能无助地看着烤箱,笨拙地扯开话题:“呀,犹桑,点心好像烤好了。”
犹桑似乎轻轻地笑了一下,可我还没来得及细想,只听到他淡淡地“哦”了一声。
荷花酥出炉的那一刻,猪油混合着甜腻的香气散开满屋。我看着烤好的点心,忍不住替犹桑高兴。可我转而又想到,犹桑已经学会荷花酥了,那他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到店里来了吧。想到这儿,我又有些怅然,四周明明充盈着甜蜜而诱人的香味,我却还是品出了一丝难言的酸涩。
“喂,姚金金,你在出什么神?”
我不自觉地把心底的问题问出口:“你荷花酥做好要送给谁?”
又一次窘迫。
我原以为犹桑不会回答我,可没想到他只是愣了一下,便有些别扭地开口:“当然是重要的人,你问这个做什么?”
重要的人。我把这四个字含在口中,品了又品,只觉得那种酸涩的感觉更浓。
可我为什么会觉得酸涩呢?又凭什么酸涩呢?
“你明天有没有空?”犹桑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只是有些不耐烦地说,“明早我到你店里做完后,你跟我一起送过去。”
这回轮到我发愣了,他送点心给重要的人,为什么要我陪同?
可不等我开口询问,犹桑便一个弯腰,一个闪身,从半降的卷帘门下钻了出去。我眨了眨眼,没几秒,他的声音忽然从卷帘门外传进来。
“对了姚金金,为什么你看着我说话的时候总是结巴啊?”
我没有回答,卷帘门外的人影顿了顿,也没再问,只随着月光缓缓离去。
我用没沾上面粉的手背蹭了蹭鼻尖,路过脸颊的时候,觉得肌肤热得很,呼出的气也是热的。
我闭着眼甩了甩脑袋,目光却落到犹桑没有带走的荷花酥上。我犹豫片刻,还是拈了一块送进嘴里。
皮很酥,一抿便化开在嘴里,馅很甜,从舌尖转啊转,溜进了喉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