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里悄悄叹了口气。
“你这丫头生得真好看,尤其是眼睛,水汪汪的。”刘奶奶摸着我的头,不知想到什么,看了犹桑一眼,又看了我一眼,道,“不过你腼腆,小桑爱藏事,慢慢来吧。”
这话说得我一头雾水,可不等我问,犹桑便拉起我的胳膊,跟刘奶奶说他有事要先走了。
我被他拉着出了门,刘奶奶捂着嘴看着我们,笑着摇了摇头。
天近黄昏,夕阳静静地挂在山边,天是黄的,地是黄的,树木花草也都是黄的,可犹桑的脸却有些青。
我垂着头看犹桑还未放开的手,轻声问。
“刘奶奶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犹桑没回我。
“是因为王师傅,你才要带我一起来见刘奶奶吗?”
犹桑还是没回我。
好不容易我说话不结巴了,可犹桑却哑巴了。我叹了口气,打算和犹桑告别回店里。
“不是。”
我疑惑地转过头,犹桑将一包油纸递给我,冷硬地说:“给你的谢礼,好好学一学,还不如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做得好。”
我张了张嘴,可犹桑没等我说什么,便兀自离开了。
油纸被我小心打开,里面装着一块完整漂亮的荷花酥,粉色的花瓣,静静盛开在我的手心。我没有吃,将油纸又折了回去,轻轻地,小心地。夕阳彻底西沉,黄昏的颜色褪去,我却还沉浸在方才的一切之中。
很多很多次的黄昏,我见过。
很多很多次的落日,我见过。
只有这一次,我觉得最好看。
五
犹桑送了我那块荷花酥之后,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他偶尔会来我这里买点心,有时候自己带去,有时候托我送给刘奶奶。
可又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比如犹桑每次路过点心店的时候,总是会往我这儿瞧上一眼,见我看他,他又撇开头。比如端午节的时候,我往刘奶奶家里送了些自家包的粽子,刚好碰上犹桑也在。粽子是豆沙馅的,刘奶奶甜得眯着眼笑,说犹桑不爱吃甜的,就由她全部吃完吧。可犹桑却说刘奶奶记错了,拿了一提粽子便走,剩下刘奶奶冲我眨眨眼。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着日历上越来越近的日子,心里有个想法,可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要不要做。还没等我想好,刘奶奶家便来了个“不速之客”。
说是不速之客,其实是刘奶奶的孙子。可那人胖得很,脸上的肥肉让他显得年纪很大,还很凶,冲刘奶奶要钱。
刘奶奶是脾气好的,这会儿却横眉怒目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见那男生想要动手,我连忙上前插在二人中间,却没想到被男生失手推到了地上,掌心火辣辣地疼。
“姚金金!”
犹桑不知从哪里冲了过来,怒视那个男生。男生不敢招惹犹桑,连忙灰溜溜地走了。
“你没事吧?”
犹桑过来扶我,脸上似乎闪过一点心疼,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看错了。我摊开手,掌心不过被石子划了几道血痕,并没什么大碍。可犹桑却拉着我进屋,硬要给我上药。
在刘奶奶的唉声叹气中,我也大概知道了刘奶奶的无奈。
刘奶奶的儿子过世后,孙子跟着人学坏,除非要钱,不然一般都不回来。刘奶奶虽然气孙子不成器,却也怕孙子出事,便央着犹桑帮忙照看。
我看着犹桑垂头替我涂药,忽然想到那晚受伤的犹桑,支吾着开口问道:“他们说你坏得很,爱打架,你是不是为了照看刘奶奶的孙子才被迫……”
犹桑却望了我一眼,示意我不要开口。
他小心地替我把伤口里的尘土和碎石清干净,冲洗后才涂上药水,跟那天处理自己伤口的粗鲁相比,简直进步神速。
“谢谢啊,没想到你处理伤口这么好……”
我同犹桑一起离开,犹桑不自在地别过头,道:“那傻子以前天天跟人打架,我还得把他拉出来,不免会被波及,我不学会自个儿处理,还指望那傻子帮我……”
他话没说完便停下了,我疑惑地望着他,他却不再往下说,叮嘱我记得上药后便离开了。这是什么意思?
似乎聪明人之间总有一种奇特的意会方式,那些没有说完的话,那些有着奇怪意义的眼神,都是他们用来说话的方式。虽然迟钝如我,却也慢慢能理解那些意思。可我又怕笨拙如我,领会到的意思同他们的意思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