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桑,我不结巴。”
我吃着点心,把这句话拆开,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顺了之后,点心也被我吃完了。我想,下次他再问我,我得把这话说清楚。
“我才不是个结巴,看到你我也不会结巴。”
对,就这么说。
四
我没想到的是,犹桑失约了。
第二天,我从早上一直等到下午,看着那群学生上学放学,来来去去,也没看到犹桑的身影。我踌躇许久,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学生。那女学生消息灵通,笑道:“听说是他家厂子出了点事?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今天他没来学校,约莫是真的吧?若是真出了事,也不知道他那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皱了皱眉,对这样的假设有一种抵触。
晚上准备材料的时候,我依旧多备了一点,或许他只是突然有事呢?明天或许就会来了?
可我一连等了五天,犹桑都没出现。那些学生也不清楚内情,只是偶尔讨论的时候会猜测几句。
不同于她们以前或倾慕或艳羡的讨论,这回她们对于犹桑的讨论中夹杂着一些幸灾乐祸,抑或是许多不好的揣测。
“随意说别人是不好的。”
我鼓足了勇气,终于把话说出口。学生们面面相觑,几个脸皮薄的被我一句话说得有些耳红,但也有几个嗤笑了一声,指着我说道:“小金呀,我们讨论我们的,跟你有什么关系呢?你同犹桑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被噎了一句,顶着那些或漫不经心,或嘲讽的目光,垂下头小声地说:“没什么关系,可是随意说别人就是不好的。”
我不知道她们听到了没有,但我听到她们当中有人发出嘲弄的轻笑,便将头低得更低,直到耳边有一道声音传来。
“你说话又不结巴了?”
像是一双轻柔的手,将我垂着的头捧起。我眨了眨眼,看到眼前熟悉的人影,脱口道:“我才不结巴,我不是个结巴。”
犹桑闻言,忽然笑了笑,不是轻笑,也不是冷笑,而是真正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我第一次见他笑,不知怎么的,不想结巴的我又开始结巴着说话:“我……我不是……不是个结巴。”
犹桑的笑意更深,那些说他风凉话的学生早就跑了,站在我面前的只有一个犹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对他说道:“你迟来了五天。”
“家里有点事。”他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却发现他眼下有些青黑,想来不是什么小事。可我没有继续问,犹桑便接着说:“你有帮我备着材料吗?”
和面、揉面、包馅……犹桑已经能很熟练地做出荷花酥,等他做完之后,已经是下午了。
犹桑跟王师傅打过招呼,还是要我陪他一起去送点心,给那个“重要的人”。
是谁呢?是谁能让犹桑一处理完家里的事,便马不停蹄地跑去送点心呢?
见到犹桑的喜悦在这漫长的一路被冲淡,我看着犹桑的背影,有些闷闷的,却说不出来,也说不清楚。
犹桑带着我到了一间老旧的矮房,不像是藏娇的金屋,也不像是仙女住的桃园,那褪色的木门“嘎吱”一声响,从里头走出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奶奶。
我的心里不知为何松快了许多,那老奶奶脸上露出温柔和蔼的笑,唤道:“小桑呀,你怎么来啦?”
犹桑则一改平日里冷淡轻慢的模样,弯着腰和老奶奶打招呼,乖巧得很。我讶异地看着犹桑的转变,然后在犹桑的眼神示意下,磨磨蹭蹭地开口,也跟着喊了声刘奶奶。
刘奶奶以前是犹桑的邻居,犹桑的爸爸开厂子做生意,家里忙得很,她便在犹桑小的时候经常照顾他,喊他来家里吃饭。她的儿子也在厂子里干活,只不过几年前因为意外走了,留下一个和犹桑差不多大的儿子。
“我年轻的时候,可喜欢老王,就是你王师傅做的点心了。但那会儿穷,难得吃上一回。我老伴就会去帮老王干活,换一两块点心来给我。他第一次给我的,就是一块荷花酥。”刘奶奶想起年轻时的事,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小桑这孩子可有心了,我只是提过一嘴,没想到他记了这么久。”
原来是这样,犹桑来找我学荷花酥是为了送给刘奶奶,莫名其妙,我的心底涌出一点点失望。于是我不得不承认,在犹桑来找我的时候,我其实、或许抱着那么一点点的期望,就像那所谓小说里写的那样,幻想着我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的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