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传来一阵冲水声。李正停止了说话。
尤优静静地看着地板。
李正走后,尤优来到卫生间,拨通了程意的电话。
两天后,尤优收到了程意的短信:“已托人和陈打过招呼,放心。”
15
动干部的那天下午,尤优陪着李确正在杜医生那里做语言训练。李确手机关机。尤优接的电话。电话里李正的声音有些喘。
“常委会刚刚开过了。”他说。
“是么?”尤优淡淡地问。
“李确没动。副处级后备人选的名额也没有取消。”
“哦。”尤优道,“好。”
训练结束,尤优把消息告诉了李确。
“按说呢,也不应该动我。”李确的神情也很笃定,“我是因为工作受的伤,到了这个坎儿,要是把我闪到一边儿,哪个干部不寒心,谁还会好好干活儿?”
无数话语奔涌到尤优嘴边:范市长,马书记,小董,李正,吴可非,苗市长,还有程意……尤优终于咽下。
有什么好说的呢?就让李确这么认为吧。
“你说的有道理。”尤优说。
“我是没什么好教的了。”最后一节训练课上完后,杜医生笑道,“从今以后,多找人聊聊天,找个话题议论议论,就都算是训练了。”
于是李确半天上班,半天找人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确的语言功能确实也越来越好了,主动请缨陪他聊天的人也越来越多。晚上也经常有人来家里找他聊。当然围绕的也都是李确喜欢的话题,于是李确常常是兴致盎然,滔滔不绝。尤优只是默坐一边。万不得已才会提醒李确一句:“再喝点水吧。”
李确摇摇头。继续说。
“你喝点儿水吧。”尤优说,“一会儿还得到下面走一圈,今天你走得太少了。不能偷懒。医生说了……”
“知道了。”
“知道了就得去做,不然……”
“你怎么这么啰嗦?我都这么大的人了,请你相信我的自觉性,不要像管小孩子那样管我,行不行?”李确不耐烦道,“我是哑巴吃饺子——心里有数。”
尤优沉默。静静地看着李确。
“你看你,真受不住话。”李确马上就明白了自己的错误,笑道:“对不起啊。”
尤优笑起来。
尤优买了一台最新款的九阳豆浆机,每天早上打新鲜豆浆给李确喝。每天中午,她都要精心给李确做菜:两荤两素。晚饭也是她亲自熬的五谷杂米粥。饭后一定得散步。散步后必陪着他跟着影碟机唱歌半小时,锻炼音长和声力。早、中、晚监督他各做口舌操一遍,以便将面瘫的残余驱除干净……那天晚上,尤优照例帮助李确洗澡,给他打浴液的时候,李确突然抓住她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间。尤优握住一炬坚实的灼热,然后尤优松开。
“时间还短。”尤优说,“再等等吧。”
“也好,等我恢复得再好些。”李确湿漉漉的手揽住尤优,吻了吻尤优的脸。
他还好。他没问题。尤优出了浴室,松了口气。即使将来和李确离婚,她也希望李确在这方面没有任何问题。这个问题对于许多男人来说,太重要了。——他好得越好,他好得越完全,她将来跟他提离婚的时候就会越没有心理负担。
常常的,尤优就会觉得自己似乎是个养猪的人,精精腻腻地养着一头白白胖胖的猪。而她之所以要把这头猪养得那么精腻,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干净利落地杀死它。
我要离婚。在给李确做饭的时候,尤优对自己说。
我要离婚。在给李确洗衣服的时候,尤优对自己说。
我要离婚。在帮助李确做语言训练的时候,尤优对自己说。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尤优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
所有的人都把他们看成是伉俪情深。
16
动干部之后,尤优和程意的第一次约会地点仍然是在英锐宾馆606房间。尤优一进门就被程意抱住:“放心了吧?”
尤优沉默片刻:“谢谢。”
“为李确谢我?”程意紧紧用胳膊裹住尤优,“其实我是自私。如果这样能对李确的康复有好处,如果这样能让你的负罪感减轻,能让你将来顺利地离开李确,那么,也就是为了我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