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老大姐他们,可乘把红芳要他帮忙的事说出来,想听听居士们的意见。居士们听了,说什么的都有,主要观点是,对方不是正经女人,最好离远点,以免陷进去拔不出来,居士们指望和尚早日修成正果,悟道成佛,可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也有人说,和尚既然摇摇摆摆,凡心不灭,不如步子迈大一点,直接做成夫妻得了。王居士更是揭他的老底:“和尚,你自己肯定早就打算好带她回家了吧?要不然,你突然问我借五千块钱干吗?”可乘脸红了,却一味坚持说:“放你们的二十四个心,我肯定不会帮那种忙的。”显然没几个人相信他的话,他只好说:“不信你们等着瞧!”
当晚居士们没有念经,有个正当的理由乱说一通,而非念经,似乎很令大家窃喜。连《观音咒》的背景音乐也不放了。十一点,各位居士照例要准时回家的。王居士磨磨蹭蹭想留下给可乘道个歉,被老大姐不客气地赶走了,老大姐说:“你们先回,我和和尚谈谈心。”大家都走了后,老大姐直截了当地问可乘:“和尚你给老大姐说句实话,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意思?”可乘想都没想就坚定不移地摇了头,老大姐愣了一下,说:“干脆这样吧,明天你把她带过来,让我看一眼,我帮你拿个主意。”可乘说:“老大姐,不劳你大驾了,这种事,我是肯定不能做的。”老大姐热情不减,说:“我想见见人,如果人不错,我倒觉得可以跟着去一趟。”可乘一笑,坚持说:“不能不能!”
老大姐走了,门一关,可乘发现自己有些沮丧,有些失落,甚至在暗暗埋怨老大姐:老大姐,你为什么不再强硬一点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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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腊月二十六日,星期天,上午,可乘继续留在道场,给老大姐带来的几个朋友讲佛法。这几个人中,一个是在华工作的西班牙人,懂中文,信基督,想学一点佛教知识;有一个是女歌手,很漂亮,似乎在电视上看见过;有一个是派出所的所长,身着便服,能够完整地背诵《波罗蜜多心经》。可乘主要讲了《金刚般若波罗蜜经》,他自己觉得没讲好,有些三心二意,但大家一致称赞讲得好,那个西班牙人说:“在我看来,佛教教义是全世界最好的心灵鸡汤。”几个中国人心里颇不是滋味,认为此说法轻看了佛教,可乘倒觉得这话即通俗又准确,佛法的确是心灵鸡汤,不是建立在神学基础上的宗教,佛法是智慧,是方法,没有权威,没有教条,释迦牟尼说了那么多,仍然强调:“无法可说。”甚至说:“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就是怕大家死记硬背,成为权威和教条的奴隶……最后,大家对可乘甚为佩服,都说以后要经常来道场听他讲佛……
下午,可乘坐着那位派出所所长的警车回到了观音寺,经过观音殿的时候,看见一个女香客和一个中年和尚正在吵架,两人转眼竟相互厮打起来,可乘很快就听明白,中年和尚诱骗女香客点亮十根蜡烛,称作“十全灯”。女香客点完十根蜡烛才明白要收费,十盏灯二百元,只好认个肚子疼,把钱掏了。“这十根蜡烛,必须给我烧完!”她提了个要求,中年和尚答:“当然当然。”但她肯定中年和尚在忽悠她,转了个身又回到殿里,果然看见对方正撅着屁股,一口气熟练地把十根蜡烛全吹灭了。女香客一把揪住中年和尚的僧衣,大声喊:“他妈的,你们这是给佛祖脸上抹黑!”
可乘把中年和尚和女香客拉开,向女香客赔了罪,看见闻声而来的智河住持一声不吭,已经悄悄离开了,便快速跟过去,在智河住持身后说:“连佛家寺院都不知自重,这个国家到底怎么办?”智河住持站住,回过身问:“国家怎么办,你管得着吗?”可乘心里的英雄气高涨,声音不高,却无所顾忌:“国家的事我可以不管,庙里的事我也不能管吗?”智河住持说:“庙里的事也轮不着你管!”
可乘说:“好吧,好吧!”
智河住持说:“不想待了,你可以走人。”
可乘说:“那我就走了!”
智河住持不回答,转身离去。
可乘也转过身,越过观音殿,进了大雄宝殿。
可乘一进门就跪在佛祖面前。
“祖师,我和这儿没缘,我要走了……”
磕了三个头之后,可乘立即回到寮房,把自己的床铺拉整齐,再把僧服和几样简单的东西塞进黑布包,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