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孙畅回答,“但是,也许它们能活过来。”
孙畅淋了两个星期的水,一盆迷你蕨类盆栽由黄变绿,枝叶渐渐舒展,先后扬起。它竟然复活了!孙畅举起这盆唯一复活的植物,请示小玲:“我们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她?”小玲说:“其实,我天天都在想她,只是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们按照信上的地址,找到了康乐医院。医生告诉他们,麦可可不像一个病人,甚至连药都不用吃,大部分时间都在散步看书。医生让孙畅和小玲在接待室等着。不一会,麦可可推门而入。她惊喜地扑过来,同时搂住孙畅和小玲,说:“总算有人来看我了。”三人相互拍了拍肩膀,然后分别落座。麦可可的脸红扑扑的,眼睛里没有乌云。孙畅从包里掏出那盆蕨。麦可可双手捧接。她把鼻尖凑到叶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吸得蕨的枝叶都抖动起来。
小玲说:“妹子,该出院了吧?”
麦可可说:“我还不能完全克制,有些想法还不能从脑子里清除,比如,我为什么要活着?”
孙畅说:“要弄清这个问题,恐怕你得在这里呆一辈子。”
麦可可说:“不想清楚,我就不敢出去。我一直认为,活着就是为了得到爱情。可是,医生们都给我的试卷打叉叉。他们说只为一件事而活,很容易走极端,也就是说假如这件事没办成,就会产生悲观情绪,甚至有轻生的念头。”
“那医生们有没有正确答案?”孙畅问。
“牛医生说,想活着就别想事,一想准得死。”
孙畅说:“我不同意这个观点。”
“马医生说就像投资,不能只投股票,还必须分一点钱来投资楼市、黄金,甚至投资感情。这样一来,即使某个投资亏损了,别的投资还可以弥补。他说一个人要为自己多找几份活着的理由,就像多找几份兼职。只有这样心理才会平衡。”
孙畅说:“我同意。活着的理由就是不为一个理由活着。”
“说得真好!”麦可可由衷地赞叹,“但是,要相信起来却不容易。如果哪天我能说服自己,真的相信这句话,那你们就可以来接我了。”
小玲说:“到时我们租一辆高档轿车,像别人接新娘那样来接你。”
“谢谢!”
彼此又说了一会相互鼓励的话,孙畅和小玲就起身告辞。幸好他们还能赶上末班车。由于这是郊区,坐车的不是太多,小玲尚能靠着孙畅的肩膀。他们的身子随着汽车晃荡,似乎把刚才压抑的情绪也一同晃走了。小玲问:“孙畅,你为什么而活着?”
孙畅说:“为了你和孙不网能过上有尊严的生活。”
“其实这就是爱情,只不过附加了一个结晶。也许,麦可可的想法没错。”
孙畅反问:“那你活着的理由是什么?”
小玲说:“为了给你和孙不网洗衣服、煮饭。”
“我们的理由都不崇高,和年少时的想法大不一样。”
“但是实用。”
“什么都讲实用,包括理想。你说,世界上还有多少人在问活着的理由?”
“不知道。也许有百分之五十的人会问,也许只有百分之十,也许就麦可可一个人。为什么问这个问题的人会发疯呢?”
“所以,牛医生的处方才是真高明,只是我不愿承认。”
汽车在他们的讨论声中“哐啷哐啷”地前行。他们很快就看见了城市的灯火。眨眼间,暮色就要降临。他们透过尾窗望去,康乐医院的上空还有一抹余光。余光里飘着一团棉絮似的云。
20
午睡的时候,孙畅做了一个梦。他梦见麦可可又站到了对面的楼顶,冲着窗口喊他的名字。他吓得当即坐了起来,发现小玲也跟着醒了。虽然不在梦里,他却还能听到梦里的声音:“孙畅,你要是再不给我婚姻,我就真的跳下去了。”
小玲飞箭似的扑向窗台,拉开窗帘。孙畅看见麦可可穿着病号服,怀抱那盆迷你蕨,站在对面楼顶的护栏上。她头发零乱,五官扭曲,正对着这边咆哮。原来是真的!时间仿佛被谁倒了回去。孙畅的脑袋“轰”地炸了。他像另一支箭射到窗口,喊:“非得跳吗?还有没有别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