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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寂的高地

时间:2024-03-2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张艳荣  阅读:

  于剑飞随后率人赶来,于剑飞来时正看到这样一幕:

  好像冲锋枪的子弹射在了欧阳鹿的身上,血从她的胸膛喷涌而出,像怒放的礼花。她仰了仰,又全力站直了,只是帽子掉了,散落出满头的卷发。卷发飘逸着、飞扬着,像不倦的旗,昭示着她还活着,站着。她偏下头,看见了于剑飞,她笑了,是那种上弦月的笑,灿烂而温馨。她看见于剑飞呼喊着向她飞奔,还有肖扬踉跄着也向她奔扑。她想,我怎么了?她也向于剑飞扑去,她真想扑进他的怀里睡上一大觉,她又困又累,想睡极了。但她没能挪动脚步,身子摇晃的像风中的残叶。她咬牙屏息,站直了,站直了,她不能倒下,她要等于剑飞,她要倒在他的怀里,所以,她咬着牙,凛然地站立着。猝不及防,一颗子弹又射中了她。她蹙着眉,像是很疼,她痛苦地挺了挺身体,心力交瘁,挺不住了,她放弃了。临放弃她的眼神还是望向于剑飞,祈求他快点儿,再快点儿。她再也做不了自己身体的主了,她和她的枪一同倒在了阵地上,咚的一声。临倒地的那一瞬间,她还是这样幻想的:她不是倒在无情的阵地上,而是另一片天地。那情景很美也很壮丽,画面是这样展开的:敌人退却了,阵地平息了。她向于剑飞跑去,听好了,不是走,是跑。跑得很飘逸很轻盈,她这一生就没这么像飘似的跑过。头发表演似的扬在风中,那姿态,一定很美,美得有些轻浮,轻浮得近乎暧昧。于剑飞也向她跑来,挥着手,或张着双臂,迎接她。欧阳鹿托着枪,快跑到于剑飞面前时,她潇洒地把枪一扔,是枪咚的一声倒在地了,不是她,她怎么能倒下呢?她要漂漂亮亮地站着,以最优美的姿势迎接于剑飞的相拥,再婀娜一点儿也不为过。她希望枪永远都不要起来,它不起来就没有用武之地了,世界就和平了。她始终没倒在地上,经过很长时间如表演一般地飞奔,终于扑进于剑飞的怀里。因为激动,扑进怀里的撞击声音也很大,把她自己震得很痛。肖扬、丁香,很多人都在看着她,她不管,就是要扑进他的怀里,她从没这样放纵过自己,就这一回,就这一回。然后战士们一拥而上,把她抛向空中。就那么一直抛,她从没那么开心地笑过,是那种放声的笑,她永远也落不到地上。她又看见肖扬向她走来,她望着肖扬空空的袖管,她不笑了,她哭了。他们此刻没有更好的语言向对方表达,他们同时举起手向对方敬着军礼。肖扬用左手敬礼,肖扬还自豪地说我是志愿军迄今为止第一个用左手敬礼的军人,这第一次军礼献给了我最心爱的、最敬慕的爱人,欧阳鹿。

  实际上,她和枪倒在地上的声音是很大。枪口还冒着余烟,枪和大地好像久违的恋人,枪一旦投入到大地的怀抱就不想再起来了,枪就想这么静静地躺着不想再喷出火花。而欧阳鹿倒在地上却没有枪那么安逸,她的身体扭动着,冒着血,她直直射向天空的眼睛还在幻想和盼望着。

  于剑飞把欧阳鹿拉进战壕里,肖扬大叫着扑到欧阳鹿的身边,于剑飞和肖扬撕心裂肺地呼唤着欧阳鹿。卫生员大瞪着眼睛不知道该止哪儿的血,该包哪儿的伤,整个前胸都在冒血。

  欧阳鹿喘着问:“我中弹了吗?要紧吗?告诉我伤在哪儿,我是医生,我告诉你们怎么治。”她看卫生员光哭,她着急,“你别哭啊,救人啊,快止血呀!”欧阳鹿求生的欲望如此强烈,凭着这股劲儿,她还能说话。卫生员不知所措摇着头,一般人以为摇头就是没事,可欧阳鹿她是医生,她知道这个摇头意味着什么,就是没救了。她的坚强一垮全垮了,她的声音微弱而又急促了,“我没救了吗?我,不想死,我要回家,救、救我……”欧阳鹿的话让披肝沥胆、铁马冰河的男人们肝肠寸断。她是医生,不是英雄;她是女人,温柔似水。在她生命最后的时刻,她想活,活着是多么美好的事,她是多么渴望活啊!可他们救不了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一点点消失。于剑飞紧握着她的手说:“欧阳鹿,你要坚强,你不会死的。卫生员快,快呀。”于剑飞冲卫生员怒吼。卫生员哭着,手忙脚乱,用纱布胡乱地裹着。

  肖扬用左手捂着她流血的伤口说:“欧阳,你没事的,就会好的,我们有约定的,我们要远走高飞的。”

  欧阳鹿只剩下呼气了,她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于剑飞,我想,告诉你,告诉你……”于剑飞把耳朵贴到她的嘴上,到底也没听到要告诉什么。欧阳鹿翕动着嘴唇,再努力也发不出声音了,她只好用眼睛。她缓慢地转动着眼神,从肖扬的脸上留恋地转到于剑飞的脸上,手想抓住什么,刚抬起来,却定住,无力地垂下。她竟奇迹般地灿然一笑。天呐,美得像天使。她从没那么妩媚动人地笑过,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刻她笑了,冲着她心爱的两个男人,渐渐地闭上了眼睛,随即,两大滴泪从她那笑的眼角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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