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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水

时间:2024-03-24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刘波  阅读:

  几天后,顶着凉嗖嗖的雨雾,蓝德书在村道上走,低着头弯着腰撅得背上的罗锅好像又长高了。也不东张西望直奔家里。因为他有悔过,被提前释放了。这么讲算得上有根据,他在悔过书上按了手印,完了,鼻涕一把泪一把。还说那天晚上他是啥也没看到,晃荡着脑袋说,啥铲车推房,没那事。

  咋进的家门,忘了,进了屋一头栽到炕头,拽来一床大被压在身上。还是觉得冷,浑身筛糠似的。叫媳妇拿来两片镇痛片吞下,热毛巾敷脑门儿,还是直打下巴骨,喷嚏不断寒战连连。到了晚上烧得更厉害,烧得神魂颠倒时忽地坐起来喊,纪老驴,你冷吗?还老是看见花蝎子鬼祟着一张大脸在黑暗里一阵阵奸笑。两天前,花蝎子去看守所递上浪花买的烧鸡,告诉他把事往李万勇身上推。在北原,花蝎子一跺脚,还是要颤上几颤的。

  蓝德书指着墙旮旯的一篓鸡蛋,叫着,给大姐送去,让浪花做点儿鸡蛋糕,上火的人吃得下。媳妇说,鸡新开裆的蛋,我没舍得吃干啥给她。磨叽个屁,捯气儿的蓝德书又喊。

  那天,纪老驴媳妇一阵狂跑,浪花好不容易追上,看她满嘴胡话,送她到花蝎子的宾馆,叫人看护着。

  地气薄雾般地笼罩在湿地上,水边的杨柳好像睡醒了,身姿轻轻地摇在微风中。蓝德书来到镇上买了一些祭品去了殡仪馆。他点头哈腰地对保安说,我是纪老驴的小舅子,看看骨灰盒。保安脸沉成一汪水,冲他瞪眼睛。他苦着脸走到祭炉前,炉里火焰滚滚灰焦味一杆儿一杆儿地蹿,排上号点着纸,默默地肃立,看缭绕的烟灰相拥着飞升。了却一桩心事,蓝德书又到翻车的地方,洒了酒,点上三炷香,他坐在沟沿上,望着灰蒙蒙的原野。

  不远处小白狗跪缩着,眼睛半睁半闭。它死了。

  王奔娄也回来了来找蓝德书,哭唧唧地说,蓝哥,想想招儿,救老大呀。我能有啥招儿,蓝德书往炕上一侧歪说。不行,去求花蝎子,王奔娄指点。我才不求他,蓝德书有些急恼,扯过大被蒙在头上。王奔娄再说啥他一概不听,把耳朵捂得紧紧的。

  等他起来,王奔娄摔门走了。

  阳光把蓝水村照得一片鲜亮,好像洗掉了久积的灰尘。来到理发店,上上下下一收拾,镜子里的蓝德书,变了一个人。哼着小调摇晃着身子,他跨上了摩托。

  宏伟铝业的工地上忙活得欢,前几天他们闹腾的地方,栽上了一匝匝的钢筋正在浇筑水泥。厂子刚有眉目,蓝水村就有二十多人招了工,签了长期合同。去上班的人都说,这厂子老好了,给的待遇不敢想。只要干三年,在城里买房,要贷款厂子给担保。想提前消费,想买捷达、买现代,厂子先把工资借出来,帮你开上小汽车。光棍多年的熊榔头和刘狗蛋刚去厂子上班,就有女人找上门儿。

  六

  柳条道旁站着七八个蓝水村的女人,她们闪着妩媚的眼睛,腰身蛇蛇地扭动。这些农家女大多三十岁到五十多岁,打扮得花枝招展,她们抹着红嘴唇,头发波浪翻滚,大胸脯微微乱颤。守望的农妇们既没提筐也没挎篮,没拿干活儿的工具,反倒是披着厚实的大衣,在摆弄时髦的手机。她们是在等车,去城里吗,也不像,眼睛却望着城里。这几年,老虎打盹儿,壮了蓝水村一小撮女人的胆,往柳条道边一站,勾引来城里的老头儿。干这事,不出力就来钱儿,也不剜身上的肉,女人想得开,男人闭上眼。时候尚早,闲着也闲着,女人们东拉西扯没话找话。

  来,闹(唠)一会儿呗。

  蓝德书一走近,有女人奔上来说话,声音很甜,很嗲。她故意把“唠”说成了“闹”。这女人四十多岁面色黝黑手很粗糙,像是从非洲来的,缩进衣领的瓜子脸,散发着老胭脂的味道。

  又有女人围上来说,小蓝哥呀。

  蓝德书还是不搭理,不正眼看。

  脏不了你呀。

  就是呗。

  离我远点儿。

  蓝德书冷脸,女人们还是戏弄他,嬉皮笑脸地拉扯。蓝德书人白净,脸瘦削,又讲究穿戴,总是收拾得干净利索,除了背上的罗锅,没缺彩的地方。

  风暖融融的,蓝水湖大坝那边,汽车跑龙似的来往,像一个个音符跳在线谱上。

  你们看,眼眉描得贼细的女人惊叫。

  一辆小车开过来稳稳地停住,女人们围上去。下来两个“夹克男”,一高一矮,高的脸圆,矮的头尖。他们打听事,高个子问,蓝水村吧,有人答。矮个子问,蓝德书家怎么走。这、这,没等人搭话,这边,蓝德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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