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蓉翻转身,倚靠在枕头上继续和尚建新说事。过了一会儿,她背回手去摸了摸脊背,和悦地说,哎,这个松皮就是管用,我现在就觉得脊背热腾腾的,比先前好受多了。尚建新说那是肯定,他在谈设备的事情,并没有进一步讨论疗效。
第二天,姜蓉早早插上电暖气,等尚建新过来给她敲背。结果一直等到九点半,才等回尚建新。尚建新进来说,真暖和,把桌上的饭盆拿出去洗了烫过。姜蓉看他做完这些,给了他一棵烟,问他干啥这么晚才回来。尚建新说领着几个加班误餐的人跑到外面吃饭去了。姜蓉问他喝酒了吧,一股酒味。尚建新伸手比画说,一点儿点儿,大伙冻得难受,喝点儿暖暖身子。姜蓉点头说,这边的冬天比北方难过,我的脊背就比在咸城疼。
聊了几分钟,姜蓉才说我一直等你给我敲背呢,专门出去洗了一下。姜蓉说着抬手拢了一下头发,尚建新这才看出姜蓉的发型饱满蓬松,和以前不同。他说我去洗一下手,厂房的凉水洗不净机油。姜蓉说,这么晚了,你忙了一天,不按了不按了。尚建新说,还不到十点,我马上过来。
尚建新出门,门外夜寒一股脑涌进姜蓉的心里,不由自主的凄凉。隔壁隐隐传来水溅盆响的动静,姜蓉有种莫名的期待和激动。她掀开窗帘,看见夜色和水花一样冷清的灯火,细细的阴冷从窗缝里透进来。
过了十来分钟,尚建新再次进来,他已经换下工作服和皮鞋,穿着干净的袜子和拖鞋。
姜蓉已经盖着被子伏在床上,提前准备好了。尚建新弯腰在电暖气上把手烤热,反复搓揉,指关节发出低微但清脆的嘎巴声,好像他烤的是什么柴火,还有木柴的坼裂声。姜蓉的听觉变得格外辽阔。听到尚建新小心地问她现在可以吧?她脸埋进在平叠的胳膊上嗯了一声。
尚建新掀起被子看了一眼又赶紧盖上——姜蓉光着脊背,他不敢轻举妄动。
姜蓉自言自语地说:“你不说这样按效果好吗?”
这是允许。尚建新小心地把被子重新轻轻揭开,叠放到腰窝下面。
姜蓉肩膀圆柔,脊背细巧均匀,文胸系带的勒痕犹然在目,脊柱带动两面斜坡像冰山一样光滑地收进腰凹。姜蓉催促他按吧,别凉了我。
尚建新施展手法,整个背部松下来颇费力气,房间温热,加上他紧张,做了一半儿就冒汗了。他停下来,给姜蓉盖好被子,想回去拿条毛巾来擦汗。姜蓉抬头疑惑地说:“还没做完就成这样了?”尚建新揪着领口扇风笑道:“屋子热。”姜蓉看他脸红紧张,笑着说:“你不会脱了毛衣?”建新三姐织的加厚棒针毛衣用的是品牌纯羊毛,又贵又重又厚,脱下来他就凉快了。他把毛衣折好放到椅子上,姜蓉趴在枕上欣赏他的整洁。尚建新穿着灰衬衣,他建议姜蓉稍微往外挪一下:“要不床太靠墙,干活儿扛手,使不上劲儿。”
姜蓉左右看看,想起身挪动,勾头看见身体,又趴下,说她不想动了,让他将就着揉揉算了。
尚建新想把床往外拉一点儿,刚一搬动,床脚就磨得地板咕咕叫唤,姜蓉连忙制止他,说动静太大了,干扰别人。尚建新搓着手想办法。姜蓉回头看看床尾,腿脚后弯,挑起被子,露出一大块地方。她说:“这么大地方,你上来,左右两边都够了。”
尚建新跨上床尾,骑跪在姜蓉的腰腿两侧,的确顺手了。随着他的捏揪、提拉、抻抖的动作,姜蓉忍不住轻轻喘息。松完脊背,尚建新冒了一头细汗,接着推揉按摩肩膀和脊背,姜蓉的脊背泛起红润的光泽。后来的事,怪谁呢?怪建新,那晚他不喝酒就没事了。怪酒,酒壮■人胆。也怪姜蓉,她闻到了酒味,就该叫停。姜蓉背上的皮肤像晕染了一层桃红,尚建新瞅着瞅着脑袋发沉了,他的按摩变成了爱抚,他想尽量背上的桃红晕得再多一点儿再远一点儿,他的两只手探到了腋窝和两肋,姜蓉这里没有病痛根本不需要他按摩……姜蓉轻轻扭动身躯,呼呼地吐着怨旷的粗气和深沉的叹息,有点儿像那天高烧的沉吟。尚建新的大手环绕到她胸前时,她哀叹般咕哝:“这样不好。”
第二天下班回宿舍,见姜蓉的办公室黑灯落锁。上楼去问谢工,得知姜蓉去杭州出差了。谢工灰白头发,高度近视,从他的镜片看进去,他凸起的眼珠直接顶在镜片背后,无比危险,其实离得很远。谢工人五十多了,很开朗,大嗓门,和他交谈或向他请教问题,会觉得站在一座敞亮无比的大礼堂里,坦荡空旷。尚建新后来再没有遇到过第二个比得上谢工的人。谢工提醒他:“凡事我都可行,但不都有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