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傍晚,我和王振从操场训练回到宿舍,简单洗过手脸,端起饭盆准备去食堂打饭。王振挡在我面前,兄弟,别去食堂了,今晚哥让你开开荤!我愣在原地,不解地看着他说,局里可是有严格规定,不让咱们出这训练基地的院子。王振长下巴一歪说,我说要出去了吗?等着!说完,他就仰躺到床铺上吸烟。我把饭盆放回原处,出去打了盆水回来开始洗袜子,见王振床底下丢着两只,我猫腰把它们勾出来,跟我的一起洗了。我把两双袜子刚晾上,他被子底下就响起来电话铃声,他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手伸进被窝摸出个移动电话来。我见过的大哥大都有半块砖头大小,王振手里攥着的这个却比手掌还要小一号,我第一次见这么小的移动电话,感觉特新奇。后来我才知道当时王振手里拿的那种移动电话是摩托罗拉掌中宝。王振把掌中宝的天线扯出来,在屋里来回走动着说话,我听出来他是在指挥着电话那头的人往我们所在的民兵训练基地来。王振接完电话,又把掌中宝塞回自己的被窝,转身对我一摆头说,走,取饭去!我俩偷偷摸摸从围墙上把外面人送来的下酒菜接了,又倒腾回宿舍。王振说,你把咱屋收拾收拾,我出去一下。王振出去不多时,就领着那两名教官回到了屋内。
俩教官被王振摆平之后,再训练时,他俩跟我和王振就有了一种默契。一到休息点儿,我们四个就凑到一块儿说话,这期间我跟他们仨学会了抽烟。自打那天晚上喝过酒之后,王振就再没登过食堂的门槛,每顿饭都是我帮他打回宿舍,而他则利用我打饭这段时间握着他的掌中宝仰躺在床上煲电话粥。
有天中午,我端着刚从伙房打的两份饭菜往宿舍走,半路上郭佩佩堵住了我。我一手一个饭盆,立在原地,盯着她鼻翼上一粒新长出来的小痘痘,冷冷地沉默着。郭佩佩单刀直入,你要真打算在公安局干长久,就注意点儿!协警虽不是正式警察,但也有严格的纪律要求。我听她把话说完,马上猜到她知道了我们那晚喝酒的事。我当下心里一慌,却故作惊讶地问,我怎么了?她狠狠剜我一眼,你怎么了,你知道!丢下这句话,她快步从我身边走了过去。我朝她背影瞪了一眼。回到宿舍我把这事跟王振讲了,我担心地说,郭佩佩可能知道那天咱们喝酒的事了,她要跟局领导汇报就麻烦啦!王振对我笑笑,别理她!听说她现在正跟宣传部一个副部长的儿子搞对象,那小子是个卷毛狮子兽。王振又把他的长下巴扬得老高,不就一个宣传部的部长吗?还是个副的。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是看不惯姓郭的那股假模假式的傲气劲儿!不过,她胸大屁股大,没准将来能生小子。王振说完,冲我挤眉弄眼嘻嘻坏笑,我却笑不出声。郭佩佩的话真把我给吓住了,我可不想把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弄丢了,那样太对不住瑞红了。自从郭佩佩说过我之后,不管王振怎样,我开始时时处处严格要求自己,训练的间隙,我多次以上厕所为借口,尽力躲着王振和那两个教官。好在按规定进行的半个月强化训练很快结束了,我们这些协警学员通过了最后的测试,全部被县公安局聘用。
局里给我们发放了统一的服装,这服装除了跟真正的警服在臂章和肩章上有所区别之外,打远看几乎一模一样。当我穿着崭新的制服突然出现在我娘和瑞红面前时,瑞红呀地一声尖叫,上来就紧紧搂住了我的脖子,差点儿把我头上带警徽的大檐帽给撞掉。我娘在仔仔细细把我端详一番之后,把头歪向一边,悄悄抹起了眼泪。她说,要是你爹还活着,不知有多高兴呢!瑞红说,你走这些天,那个李庚须来家找你好几趟。听到李庚须回来的消息我挺开心,就笑着问瑞红,那家伙回来了呀?瑞红淡淡地说,他手脚不干净,你现在身份变了,今后少理他。我一怔,瞅着瑞红,认真点了点头。
县公安局把我们这些招聘的协警作为新生力量充实到了各基层单位,我被分到刑警大队三中队,办公地点在武垣县最北面一个乡的乡政府大院内。上班离家虽远,但我很开心。在我印象中刑警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警察,对破案抓人我从小就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当我得知王振被分在局机关的治安大队后,不无惋惜地对他说,你家老爷子那么厉害,咋不让他给你找找人去刑警队?他诡秘地一笑,兄弟,你懂个啥!我抬手挠着脑袋,怎么也想不通治安大队哪里比刑警队厉害?不过,时隔不久我就懂了,王振去治安大队是有目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