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下半年,刘红梅作为插班生出现在唐糖所在的班级。刚一来,刘红梅便引起了同学们的注意,只因她身上的一切都与本地学生格格不入,显得那么突兀、特殊、不招人待见,甚至连老师也对她嗤之以鼻。首先,从外在形象上,刘红梅就是一地道的乡下姑娘,两块高颧骨红红的,一口牙里出外进,眼神时而空洞时而复杂,穿着过时,举止粗俗,一开口,能侉到裤腰带,且毫无半点儿小女儿的天真烂漫,倒像个已婚多年的妇女;说得好听是不拘小节,其实是不知羞耻,有几次老师正在上课,她在下面放了响屁,搞得全班哄然大笑,每次和她擦肩而过,鼻子再不灵敏的人也能闻到一股馊味儿,令人作呕。以上归根结底是个人卫生和习惯问题,同学们对此顶多嘲笑一番,翻个白眼,可偷东西便上升到了品质和道德层面,几乎是无法容忍的。有位马姓同学的游戏机丢了,两天后老师抓到刘红梅在课上戴着耳机玩游戏,游戏机上赫然刻着大写字母——M,马姓同学在几个同学的撺掇下,将此事告到了班主任那儿。铁证如山,但刘红梅坚称不是偷的,而是路上捡的。大家都觉得她是从马姓同学的书包里“捡”来的,却苦于没有监控,没人亲眼目睹偷窃行为,加之马姓同学也记不清是不是自己弄丢了才被刘红梅捡到,因此这件事最后不了了之,可手脚不干净的名声算是落下了,本来就没什么朋友的刘红梅更是遭到集体排挤、抵制,甚至欺凌。
刘红梅家里条件不好,她的老家原本在山旮旯里,距离北京不算远,但非常偏僻。她没爸,妈妈在北京做保姆,伺候一个无儿无女的鳏夫,俩人日久生情,妈妈干脆嫁给了老头儿,并将刘红梅的户口和学籍全弄到了北京。据说刘红梅的后爸对她并不好,尽管和她妈结了婚,仍然时刻提防着这娘儿俩,怕她们骗他的养老钱。她们虽然成了北京人,物质生活有了一定改善,却不如从前自在,经济上始终受制于人。何况,那个老头儿本来也算不上有钱人,刘红梅的窘境可想而知。但刘红梅不服输,竭尽全力从生活中的一点一滴改变自己,妄图麻雀变凤凰。在言行举止和卫生习惯上和北京女孩无限接近后,刘红梅开始注重打扮。在不用非要穿校服的时间里,她开始修饰自己,那些乡土味十足的服饰再也不见。在靠着一身行头冒充城市女孩之前,曾经有过一段试验期,就像处于换毛期的鸟类,休闲、运动、简约、森系、日韩、街头、学院、英伦等服饰风格都曾在刘红梅身上出现,却唯独没有田园风,因为这种风格就是她之前的衣着写照,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如此打扮。经过一系列尝试后,她领悟到只要适合自身气质的便是最好的,其次还要大牌,起码不能输给那几个女同学,比如唐糖。可唐糖穿的衣服,除了校服,刘红梅根本买不起,只能在专卖店看了又看,所幸有各种渠道可以买到仿货。尽管学校明令禁止学生化妆,但刘红梅依然冒着被批评和处罚的风险抹口红,描眉,戴耳钉,把自己弄得非常“社会”。老师们管了几次她都不听,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学校的领导们也只能放任自由,反正不听话的学生并非她一个。
欺负刘红梅的女生比男生更多,更狠,就算她再邋遢,再粗鲁,在男生眼中好歹她也算个异性,对她多限于言语上的调笑,很少动手,顶多也就是拿粉笔头砸她取乐。但女生则会来真格的,她们看刘红梅不顺眼,一方面源自同性相斥,更重要的原因则是刘红梅的虚荣心和对命运的抗衡——她很想成为像唐糖那样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女生,甚至向她们的小团体靠拢,这让大部分女生非常不爽,感觉与生俱来的地位和身份受到了侵犯和挑衅,让她们打心眼儿里难以接受——刘红梅有什么资格和她们这群各方面都非常优秀的人平起平坐?于是便对其施与言语上的压力,乃至身体上的攻击。实事求是地说,唐糖原本并不把刘红梅放在眼中,她如同一个跳梁小丑,再怎么折腾也无法影响到唐糖的生活,更别说掩盖到她那“高贵”的光芒,因此她很少对刘红梅发难,甚至都懒得议论。直到有一天,唐糖喜欢的男生朱敬轩不仅和刘红梅说话,更与其走得相当近时,才惹怒唐糖,并在几个女生的怂恿下实施了报复。那天傍晚放学后,刘红梅被几个女生以交朋友的名义约到了学校旁的公园里,那个地方有一处人工湖,比较偏僻,很多“早恋”的学生会来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