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到法,我家努努兴奋起来,接连问了他很多关于法的问题,他都回答得头头是道,就像那些法律全是经过他的手制定出来似的。”虽然已经过去好几年,花远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天饭桌上摆放的每一道菜,吃饭时每一个人的表情。花远自然看得出,努努问的每一个法律问题,都是故意问给她那屠户老爸听的。女儿问,丈夫对妻子实施家庭暴力,法律规定应该怎么处理?又问,如果女孩子被那个了,应该怎么办?这些问题像一把把剃头刀,剃得她男人的老脸青一阵白一阵,吃饭夹菜的动作都僵了起来。
“你女儿有没有说过,他现在哪里?”
“没有。努努长年在外面,从来不和我讲她的事情。今年过年的前几天,我问努努为什么不和大海一起回家过年,努努没理我,逼问得紧了,却抹起眼泪来。她说,那家伙欺负我,我再也不要他了,努努这辈子谁也不嫁,就和妈妈在一起。唉,我一直以为他们在吵架,还劝努努过完年找他好生谈谈。”
“这段时间,努努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有。她这次回家过年,无意中听我说起拉奎会车七姊妹的事,就一天到晚待在他那边了。”
拉奎接过话说:“努努是腊月二十四那天到我家来的,我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不对劲。她拿了好多吃的用的东西给我,我不要,她硬要塞给我。她喜欢笑,总是很开心的样子。”
“对了拉奎叔,正想问您呢,你们那个车七姊妹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啊,是我们很多当祭司的都会的一个小法术,具体操作起来就是唱诵一些口诀,牵引大家的灵魂脱离身体,一起到天上去游玩一下。我们说的车,就像你们平常坐的汽车火车或者轮船一样,我就是那个开车或者说摆渡的人。”
“听起来有点天方夜谭,奎伯你悄悄给我们交个底,是不是你给他们吃了什么东西,或者悄悄放了什么迷药,然后让他们大脑里面产生了一些幻想?”
“唉,真是这样的话努努也不会失落魂了……这种法术是我们的师傅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所有参加过的人都可以作证。”
“那你现在开车把我送到天上去试试?
好让我也看看天堂是什么样子。”年轻的警察忍不住笑了。
“可以的,只是得到明年去了。车七姊妹只能在每年的正月初一到十五这段时间内进行。另外,也得看人来,并不是所有的人想去就能去的。”
“这又是什么讲究呢?”
“具体我也不知道。我师傅死得早,他没告诉我这些。可能就像大家常说的,心诚则灵吧,杂念太多的人,一般都是去不了的。”
“行,我明年一定来亲自感受一下。你们现在打算怎么救努努呢?确定不送医院吗?”
“医院那边去也没用,医院治得了阳病,治不了阴病。”
突然想起一件事,花远小心翼翼地问:“杨警官,如果我女儿清醒了你们公安局的会来抓她吗?”
小杨警察说:“肯定会喊去正式做一个笔录,至于抓不抓,看她有没有跟着那个吴海达一起犯过事。”
“哦……也是……那我家努努在外面的事,麻烦你别和人家说好不,特别是我们寨子上的,不然……”
“没问题。这个是肯定的。我们的案子,也还得麻烦阿姨和叔你们多协助呢。”
“等……以后结案了,小杨警官你能给我说下情况不?不为难你,就说你们规定能说的就行。”
“好。”
“嘿嘿——嘿嘿——”
一直呆坐在凳子上的努努,突然毫无内容毫无表情地笑了出声,把大家都吓了一大跳。
8
用完晚餐,将小杨警察送走后,萆罢寨已经陷入深重的雾霭之中。在寨子水井边的古树旁,拉奎把买好的斋粑豆腐、刀头酒礼拿出摆好,花远则在一边帮着烧香化纸,听拉奎喃喃叩请师傅:
抬头望青天
师傅在身边
今日弟子奉请起教祖师
恭请天上过往神灵……
山高树多的萆罢寨原本清静少人气,半夜三更里更加荒凉寂寥。拉奎祭司低哑起伏的念诀声在夜色中摇晃,更生出了好几分诡秘。一篇长长的赎魂咒念下来,只见井边古树上已有只指甲大小的蜘蛛在烟火的影响下,顺着长线掉了下来,拉奎赶紧用一小片纸将蜘蛛包住,继续念咒、寻找第二只蜘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