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馈以温柔

时间:2024-05-03    来源:www.xinwenju.com    作者:哈哈  阅读:

  若有人问,世间待我如何。某一瞬间心里或有望不尽的浓重黑夜,沁入骨的寒风凉意,忽然临城的骤雨和燥热,更多的,是灯下低眉为谁写的字,是铺开在枕上的素白月色与花影,于是我总是愿意回答:是温柔的。

  我有一种天真到幼稚的特质,他们管它叫作缺心眼,我笑着不放心上。因这样的缺心眼,会令我感受到被温柔对待的时刻比别人多,也尤其简单。

  一日倦极,抄了那段从未走过的路散心,竟瞥见一家花铺子,门口蹲着一只软绵可爱的橘猫,它忽而跃起,轻快地朝我叫了一声,软软地倚在足下,蹭了蹭我的裤脚,我接过铺子老板用画着玫瑰的淡粉的纸包裹着的鲜花饼,一口下去能吃到软软的花瓣,接着一瞬开怀。

  又有一日,我站在烈日下挂着如瀑的汗水,刚刚想要为没有树荫而叹气,一朵胭脂玫瑰轻轻柔柔地从一户人家的栅栏里俏生生地探出脑袋来,有意无意地蹭了蹭我的裙角,宛如一支箭,带着清晨未散的露水,一下命中心房,燥热骤然停止,浇花的老人家道歉,我却顶着湿了袖子的衣裳笑着说谢谢。

  这是世间挥手送来的一枝温柔,我多感谢这样猝不及防的馈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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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间馈赠的温柔,因为轻缓淡然所以细微,看似风过无痕、云影无踪,往往能在心里张扬盛开——书页翻动的声音,为我系上玉兰的手,又白又小的花,石子投入湖水,姑娘课本上的一句诗。还有那时,许多事情砸得猝不及防,心情压抑到了极致,正对镜将白衬衫的扣子扣好,发丝凌乱,有人在一旁道:“来,我帮你。”梳头,抹胭脂,画眉,每一步都是淡淡的笑意,耐心而细心,不说一句鼓励的话语,那力量却在血液里翻涌滚烫。

  怎么会有这么妙的事,寥寥几个字,轻轻的一句话,微微的一处动静就是一幅画儿,就能看见一树俏花枝陪着人在这春光里好眠,就能遇到中药铺里长衫儒雅的先生,看他纤长的指夹着一支笔,墨香随风穿堂过,晕染了整段光阴,好似一辈子就是一帧接一帧的温柔画面上演,没有一丝阴霾,没有一丝遗憾。

  桃花瓣煮粥,端出一碗来,收拾好厨房再回来,见粥旁多了一本书。桌前的她淡淡看我一眼说,诗集掉了出来,在桃花粥旁。很寻常的一句话,我却忽然心头悸动,怎么咀嚼都觉得这一句话满是诗句的味道,仿佛我用桃花与温火熬出了一本诗集,生活生命的一切锋芒收敛,化作温柔,都藏到了这薄薄的一册里,藏到了粘稠柔和的花粥里,入口缠绵,唇齿香甜。

  想起唐冯贽《云仙杂记》记载:“洛阳人家,寒食装万花舆,煮桃花粥。”清孔尚任《桃花扇·寄扇》记载:“三月三刘郎到了,携手儿妆楼,桃花粥吃个饱”。古时寒食节的凄清苦楚混着这样一碗烟火,曾让我不知缘由地反复读,反复觉得美。

  从前只以为满身烟火味会让人逐渐麻木厌倦,这一刻才惊觉原来不论古今,不论季节时序,烟火都是最温柔的馈赠。卷心菜洗净,摘几枚辣椒,腊肠切片,淘好了米,锅底的油溅了出来,听着屋里的人惊道好香啊,探出身子来搂住我,真正下了厨才知道,分明每一幕都让人拥有脚踏实地的满足,半生的兵荒马乱功成名就,抵不过一碗羹汤的温热。

  那是最实在的,如影随形一生,混入骨血的暖意。

  有人说被真心爱着的人,身上有爱的痕迹。所以被温柔待过的人,会留下温柔的姿态。世间待我温柔,我也愿意待它和婉,成为温柔的人,用温柔的眼,去看到所有藏起来的、未曾藏起的温柔,去真正地打心里头养出温柔来,然后再将这些温柔馈赠给眼前人,远方人,陌生人,及至一草一木一花。

  无数烦心事蜂拥而至,有些低落地忍耐着夏日的暴烈脾气,甫一跨出门去,忽见江南的烟雨落,转瞬间浇灭了烈焰,栀子花清冷地盛开,同风闹着,往我身上泼来几缕醒神的香,我撑着伞盯着不知什么时候开成一片雪白的花愣神半晌,忍不住又低头笑了。

  即使人生有无数山崩海啸的时刻,却相信终究会以涟漪的模样温柔回归。

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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