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组织人往医院送,路上,出的气也没有了。
16
局长办公会议连夜召开,内部调查工作同时进行。
刑侦部门、看守部门、预审部门都接触过嫌疑人,而且都疑似动过手。包括预审科长老潘那一巴掌,也被当时负责提押的看守民警供了出来。大家都要自保,可以理解。
孙永安被送往看守所的当天下午,苏富宣布,专案组全体人员放假半天稍事休整,第二天按照安排,分组从外围挖掘作案工具。古况回到城里,和武苗苗过了一个你侬我侬的甜蜜之夜。
第二天大家到局里集中,一见面,就是噩耗。大家都懵了,巨大阴霾迅速弥漫了整个专案组,随后蔓延到看守所,预审科。
在苏富委托下,郑晓明给他们开了个会。郑晓明没说这个事情的后果,然而有一句话,给了古况一星安慰。郑晓明说,这家伙的死,是罪有应得,不在看守所死,迟早也会被枪毙。所以大家也别太担心,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努一把力,按照昨天的安排,大摸底大排查,把作案工具找出来,让案件坐实。
会后,几个年长点的同事说,话虽这么讲,可到底是一条人命,人家犯的是国法,却死在咱们这里,到底不一样的,哪有老郑说的那么轻巧?有人就说,咱们就代表国法。
古况忧心忡忡。他想,还好,自己没动过一下手——可这个事情能说清么,谁会为他作证?
他突然想起那晚和小桑看守孙永安那一幕,如果当时孙永安死在他俩眼皮之下,那可是百口莫辩啊!古况后怕起来。
关键是,自己婚期临近。听他们七嘴八舌对形势的预判,如果这个事情局里最终不能为他们“摆平”,他们都可能“进去”。
啊!进去。
这个词语当时大家只是那么一说,许多人还以此作玩笑调侃一番,既调侃自己,也调侃别人,仿佛这是一件事不关己有极大演绎价值的开心事。就这么怪,大家在一起的时候,可能由于彼此壮胆的缘故,觉得“进去”也没那么可怕,甚至还有那么一点慷慨赴义的毅然和决然。就像陈康为说的,咱是为工作进去的,不丢人!可一个人的时候,这个词语就变成了一个张着巨口的黑洞,对他们不怀好意,虎视眈眈。古况怕了,他的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就要跌落到如此不齿的巨大黑暗之中?
按照指派的任务,大家心不在焉地工作了一天,心思根本用不在上面。他们仍在不断地设想所有可能的幸运和不幸,彼此给对方安慰,也给自己安慰。至于菜刀,见鬼去吧,人都死了,寻刀鸟用?大家都这么说着,发泄着自己的不安和怨气。
晚上各自回家。巨大的担忧和恐惧如磨盘压在胸口,让古况看上去有点失魂落魄。结婚证已经领过,只差一个婚礼,前些日子,他和武苗苗禁果初尝,随后索性住到一起,也不避双方家人,家人也不以为意。那天照婚纱照,他只在城里待了一个白天。所以昨晚,他们的热烈可想而知。今晚,面对武苗苗的主动温存,他却始终不能把注意力集中到青春时节这桩最大的快乐上来。他几次告诫自己,要克制这种暗黑的思维苗头,要像大家一样,把事往光明处想,怎奈心力不逮,根本控制不了自己。武苗苗觉察到了他的反常,问他怎么了,他说这几天累了。武苗苗说,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休息一晚反倒累了?
他不知是否该如实把这桩霉事告知武苗苗。如果他真的“进去”,武苗苗怎么办?还有,如果暂时没事,他们的婚礼如期举行吗?如果办了婚礼他“进去”了,这算不算害了人家,她会忿恨他此刻的隐瞒而离开自己吗——谁愿意自己的老公是一个犯人?何况,一旦“进去”,饭碗也丢了。
他左思右想,总是拿不出决断。
17
又过一天,一条线索浮出。当日案发时,一个过路人,邻村的,急着大便,匆匆往案发现场不远处一个简陋公厕奔,到了厕所口,从里面闪出一个人来,满手是血。他先是吓了一跳,后来恍然大悟,那人定是痔疮破裂,无法收拾弄了一手。这话听起来可疑,偏偏他自己就有内痔,曾经遇到这种情况。民警走访时,他才突然意识到这个人可能是那个凶手。
民警随身带着孙永安照片,他端详半天,确定就是。
空手出来的?
是。
厕所地面上有血迹没有?
没注意,不是以为他害痔疮吗,没往深处想。
这么说,菜刀很可能被孙永安给扔到了茅坑里。技术人员先细细把厕所茅坑周围地面细细勘察一遍,没有收获。苏富指示,掏茅坑,寻菜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