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团聚,哥哥向我问起姑妈近况,并说:“姑妈对我家有恩!”
父亲本无兄弟姐妹,姑妈是姨奶奶所生,虽是表姑妈,却胜似亲姑妈。如果不是姑妈的接济、资助,生在乡下的父母很难把我们三兄妹送学供书。
父亲十二岁丧父后就和裹着小脚的奶奶相依为命,以致于考上师范学校都因不忍离开奶奶而放弃,从此父亲成了一地地道道的农民。而在法院工作的姨爷爷因患上肺结核英年早逝后,姨奶奶也是独自一人抚养着表叔和姑妈,因要送表叔读大学,姨奶奶在芜湖市里给人帮工。才上二年级的姑妈在家无人照顾,便由我的母亲摇着一条小船从十几里外接到了我家。姑妈和我的父母及奶奶共同生活,直至读完小学。之后姑妈又上了中学,被招工进城,结婚生子,但一直不忘奶奶及父母的恩情,在漫长的岁月里记挂着乡下的他们。
姑妈平素生活节俭,听母亲说姑妈将洗衣机排水管用桶接着水,用以冲坐便器,其他还有种种节约举措,不一而足。但姑妈对乡下的亲戚一直是帮衬着,不仅仅是我家,还有其他的家乡亲人。记得我小的时候,姑妈在工人菜馆上班,母亲每次从姑妈那里回来,总要带上好多的猪油渣。在那缺油水的年代,城里人不吃的猪油渣是乡下人的宝贝,咸白菜炒油渣,吃得我们满嘴是油,心满意足。母亲还会带回几个桔子,一个桔子剥开,每人两瓣,一家人分吃,那份温馨美好的感觉至今记忆犹新。在那个年代能吃上桔子,便是很荣耀的事,很多乡下人连桔子长什么样子都不一定知道呢。在我七八岁的时候,姑妈给我做了一条红底上满是白色圆圈的连衣裙,我只会在家门口穿一下,不好意思穿着去上学,可那也是极大的满足。
表叔上了大学,后在中科院做研究工作;而父亲因为一念之差,错失工作的机会,便想着送我们读书。粮收时,除去上缴公粮、余粮,为了给我们交学费,预留的口粮常有不足。一次青黄不接时父亲在二爸家借了一些米,归还时没上过学的二爸说要多还些,就像以前的地主都要收租的。
父亲感受了世态炎凉,跟我们念叨姑妈、表叔的好,说如果没有他们的帮助,就像行船,搁浅时就搁了浅,你们哪能上完学哦。为此我们都心存感恩,但姑妈总是奉献着她的爱,却不能接受我们的心意,我稍有所花费便使她心存负担。姑妈在把两个儿子送上大学后,曾跟我说应该支持我上高中;并在姐荒废学业一事上自责。我嘴拙,但在我心里,姑妈是我为人处世的标杆。有时姑妈夸赞我,我便会笑着说:姑妈,我是跟您学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