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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盘岭母舅

时间:2023-10-01    来源:馨文居    作者:琉璃韵  阅读:

  已经记不清楚最后一次和金盘岭母舅见面是什么时候了,连他去世的时候我也未能送上一程。

  “金盘岭”是母舅在村子里的代名词,也有不少人喊他“应师傅”。叫声里不失亲切感和尊重。他早年就离家出去工作,后来生活在金盘岭,在那里扎了根,却没发芽。我们叫他“金盘岭”母舅则是为了和同住一村外婆家的亲舅舅区分开来,就这样从小到大叫了几十年。

  小时候觉得金盘岭母舅的眼睛长的特像孙悟空,看人看事特准。他头脑聪明灵活,为人豁达,在金盘岭与我们村子里往来之间经常带些稻种和盖房子的木料之类的买卖,个头不大的他似乎一座金山都可以扛得起,在当地算是个小商人了。在买卖上对于家庭困难的老乡,母舅让他们赊欠着,从不催账,或者象征性的收点钱。母舅一辈子没成家,在村里除了一个外甥女之外没有其他至亲了。中年时期的他运了盖房的木料等建材来村子里协助外甥女盖起了一栋漂亮的杉树屋,房子上有楼板下有地板,在村子里不多见,让乡亲们很是羡慕。母舅或许是想着帮衬外甥女的同时,以后告老还乡时回村子里也有个落脚处吧。每次他回来村里时少则三五天多则十天半个月,乡亲们都喜欢请他去吃饭,母亲也常常请他来家里吃饭,我们都把他当成亲人,母舅来我家吃饭还是挺乐意且随意的。每次来时总会带些油炸粑、兰花片和鸡蛋糕之类的美食给我们兄弟姐妹们吃,这让我们常常盼望着他的到来。记忆中他走到哪里手里都不离茶杯,冬天时坐在火桶里泡上一杯浓茶慢悠悠的品,架起眼镜拿出他的武侠小说来看。

  偶有母亲和父亲吵架不得解决的时候,母亲也会想着叫金盘岭母舅过来调解、说教下父亲。母亲说,只有金盘岭母舅说的话父亲才听得进去。

  小时候,母亲曾带我去过金盘岭母舅“家”做客,那时候要好早起床走路去洪门口坐班车到鄱阳车站,再从鄱阳坐车到田畈街转车至金盘岭,运气好的话可以从鄱阳搭到金盘岭的班车。一路上要辗转几次车才能抵达,那时候觉得金盘岭好遥远,金盘岭母舅便是我最远且最亲的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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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次老家与金盘岭往来的客车上,中途转车下车时母舅后脚还没着地,班车就直接往前开了,一下子把母舅带倒,导致左脚骨折断裂,卧床治疗一年多都未痊愈,就这样母舅落下了残疾成了拐子,从此,拐杖和茶杯成了母舅的标配。

  金盘岭毗邻景德镇,妹妹去景德镇读卫校了,周末常常会去到金盘岭看他,帮他收拾房间,陪他吃饭。那时他已经住进了金盘岭敬老院。有次我在外面旅游,在景区看到有卖拐杖的,想到这不是母舅的刚需吗?于是买了一根,回来时在景德镇下火车,买了一盒母舅爱吃的乐平桃酥,然后同妹妹一起搭班车去金盘岭看望母舅,一路上我们兴致勃勃的聊着天,把拐杖挨着窗户边。不料下车时拐杖竟然忘了拿下车,这也成了当时的遗憾和后来的笑话。

  敬老院是一栋两层上下各六间房的楼房,围墙院内有些空地成了老人们的菜园子。母舅的房间就在楼梯口的第一间,看到我们突然的到来,母舅非常惊喜,满脸笑开了花,走起路来成了飞天拐子,把他珍藏的零食都端出来,“你们坐着吃点东西,我去弄点菜来。”说着就走出了敬老院,路上逢人就说我外甥女仔来咯。

  还有一件感触很深的事,在我离开学校步入社会时,曾经一段时间随波逐流的在家里呆不住,母舅和母亲说,收拾出一间房来吧,哪怕是柴火灶旁边的那间小房也可以,女孩子大了得有自己的空间和隐私感。想不到大男人的母舅还有这份细心。1998年我要结婚了,母舅很高兴。喜酒是母舅全权负责,从拟订菜单到食材采购亲力亲为,并且亲自掌勺,酒水办的有香有色。

  听母亲说母舅年轻的时候是去到景德镇工作,很受同事和领导的喜欢,厂长给他介绍自己的女儿给他处对象,他婉言拒绝,却谈了一个浙江的女朋友,为了避免尴尬,他带着女朋友辞职来到金盘岭,在金盘岭支起了一座砖瓦窑,过着自己甜蜜的田园生活。两年后,她思乡心切想回到自己家乡,金盘岭母舅虽然不舍却没有让她为难,反而亲自把她送回浙江,把她交到她父母手里。回来后的他一个人重新开始了新的生活,不想再成家了。全身心投入工作上,使得他的技艺不断成熟,成了当地有名的扶窑师傅。他收了一个本村的徒弟,人很厚道,对母舅也不错,拜师后请母舅同住进自己家里。母舅把徒弟的三个小孩视如自己的孩子,非常疼爱。就在这时,爱情之神再次眷顾他,一个当地的女人看上了他,对他生活上处处送来关心温暖,母舅的心被融化了。后来那个女的想嫁给母舅,母舅却犹豫了,说自己身体不好,怕寿命不长,会连累了她。却不料,他牵牵绊绊的走过了73个年头。

  上周末我和妹妹陪同父母去了一趟父亲五十年前奋战半年、流过不少汗水的军民水库,这也是为了完成父亲的愿望。回程到达田畈街时看着天色尚早,我们同时都想到了绕到金盘岭去看看金盘岭母舅吧。车子笔直驶出田贩街,十分钟车程我们来到了金盘岭敬老院,那是舅舅晚年生活了好长时间的地方,也是他的家,他的最终归宿。他没有自己的孩子,把爱都给了身边的亲人,他出资出力帮亲朋盖了房子,却没有一间真正属于自己的房子,晚年住进了敬老院。

  敬老院房子院子依旧,草木似有凋零荒芜,走进院子无人相识,我们走到那间母舅曾经住了多年的房间,房间摆设依旧,只是他曾经的主人不再,想着那时母舅忙前忙后的影子似乎还在房间游荡,心中五味杂陈,喉咙哽咽。

  父亲去到旁边的村子找来母舅的徒弟,让他带我们去找母舅,徒弟带我们从敬老院围墙外的田埂来到后面的地头,“师傅的坟墓就在这”。那是一座比较庞大的土堆,在敬老院五百米的正后方,面朝敬老院。坟堆上面以及旁边长满了灌木和杂草,墓前还算是明朗,地上散落着颜色未褪尽的假花和残留的烟花爆竹皮。墓碑上刻有去世年份2013年10月,母舅离开人世已经十个年头了。子孙后代这栏刻有徒儿***外甥***。墓碑上没有照片,母舅的轮廓以及音容笑貌在我脑子里清晰可见,可是我怎么勾勒的出来呢?若干年后,还有人会记得他或认得他么?我翻开手机,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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