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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不断重演,在荒诞中重拾希望

时间:2024-09-07    来源:馨文居    作者:李雪  阅读:

  一

  《鼠疫》是法国作家阿尔贝·加缪的代表作。

  翻开书后,我们惊奇地发现这本出版于1947年的小说竟然和现实高度重合,这也让很多人惊叹这是一本现世启示录。

  小说中故事发生在二十世纪四十年代一个叫阿赫兰的城市。

  加缪的笔下阿赫兰是一座丑陋的、毫无色彩的,市容和生活面貌都很平庸的城市。

  4月16号的一个清晨,街上出现了一只死老鼠,一只老鼠的死亡并不会引起多大的注意,这不会对人们的生活和健康造成什么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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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成千上万只老鼠相继死亡,大家以为只是鼠灾而已。一个守门人的死亡引发了医生里厄的警觉,他作为医生以自己的专业知识推断并提出可能是鼠疫。他请求医师协会采取隔离措施,但协会负责人表示无能为力,因为这种行政命令需要省级领导下达。省长则要求医生出示明确证据证明有传染病危险。医生在比对传统数据时发现菌种有变异,但确认还需要时间。政府避重就轻,执着为这场瘟疫推敲字眼,仅仅是张贴几张白色小型布告,始终不肯采取相应的防护措施。

  再接着,人们开始生病、死亡,一个接着一个……鼠疫越来越严重,直到死亡人数急速上升,疫情全面暴发,为了不引起更大的灾难,政府下令:进入鼠疫状态,封城。

  此时的阿赫兰人民与外界隔绝联系,城市变成牢笼,居民变成困兽。面对鼠疫,居民哄抢薄荷片,抢购酒,只是因为传言说薄荷片、酒可以杀灭病毒,还有很多人想方设法逃离阿赫兰。读到这里时,让我想到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初始时,人们面对疫情表现出的勇敢无畏与荒诞可笑的行为在同时上演,有人奔赴一线,有人制造谣言,有人千里援助物资,有人借机大发国难财,有人上蹿下跳地咒骂一切,有人恐慌囤积食物……历史在不断重复,而人性的本质却没有变。

  “本来,天灾人祸是人间常事,然而一旦落到头上,人们就难以相信是真的。世上有过鼠疫的次数和发生战争的次数不相上下,而在鼠疫和战争面前,人们总是同样的不知所措。”

  经历了长时间的迷茫、困惑、别离、恐惧,无论是阿赫兰居民还是武汉居民都开始觉醒,瘟疫的流行,让个人的命运被淡化了,灾难将共同的命运施加在困在城中的人们身上,封城后全体的城中居民被动卷入这场灾难带来的命运洪流之中。一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同呼吸、共命运,人们知道团结起来与瘟疫进行斗争才是唯一的出路。

  二

  《鼠疫》中的阿赫兰的人民是如何面对荒诞的生活?

  加缪用简洁冷静的文字书写阿赫兰人民抗疫的斗争故事,也让他笔下的小人物负载起各自的意义,构建起小说的灵魂。

  小说的主人公里厄医生时刻保持着理智和清醒,在灾难和困境面前,里厄医生代表着积极、理性的反抗者,解决问题的推动者。他最早发现鼠疫并多方努力,一直在争取政府的重视和支持,也一直奋战在一线,即使他深知当时的医学力量有限,但他依旧尽忠职守、奔波救治病人,每天工作二十个小时,无疑是一名英雄。但里厄医生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与英雄主义无关,而是一种诚挚,这种理念也许会惹人发笑,但是同鼠疫做斗争,唯一的方式就是诚挚。诚挚是什么?诚挚就是做好本职工作。他反感被当成英雄宣传,认为这是自己的工作,责无旁贷。书里写道“我们不会因他做的事赞扬他,也许可以称赞他选择了这种高尚的职业”。在这次面对新冠肺炎疫情肆虐时,无数的医护人员义无反顾奔赴抗疫第一线;令无数人敬爱的钟南山院士更是如此,他勇敢无畏、冷静果断、谦逊仁义的品质和里厄尤为相似。他们无疑都是人民的英雄。

  书中与里厄相对照的人物还有塔鲁、格朗、帕纳鲁、朗贝尔、柯塔尔等。

  塔鲁是一名旅行者及城市见闻的记录者,他反对一切形式的死刑,致力于非暴力的政治斗争希望实现一个不杀人的世界。他和里厄医生一样,从不歌颂英雄主义,当疫情暴发后,他主动联系里厄并建议组建起志愿防疫队。如果说里厄是职业道德的自我约束,那塔鲁可以说是携带着圣者的光辉,在抗疫胜利的前夕,塔鲁感染鼠疫死亡,成为这场鼠疫抗争的最后一次失败,但在这场战斗中塔鲁的生命价值达到了顶点。

  “不错,如果人真的非要为自己树立榜样和楷模,即所谓的英雄,如果在这个故事中非得有个英雄不可,那么叙述者恰恰要推荐这个微不足道、不显山、不露水的英雄”,那么这个被里厄推崇的英雄是谁呢?正是书中有些懦弱的职员格朗。

  格朗是市政府里一名小小的职员,话不多,兢兢业业,同时拥有一个文学梦,碌碌无为的生活一直碾压着他。他积极加入志愿防疫队后一丝不苟地做好统计数据的工作,算是一个默默无闻的英雄。他也被鼠疫侵袭过,然而格朗是幸运的,他活过来了。他代表了鼠疫中的受害者,他的痊愈是疫情发展的转折点,从这里开始人们发现老鼠又跑出来了,给阿赫兰带来了希望。

  帕纳鲁作为一个善良正直且虔诚的神甫,在阿赫兰有很高的声誉,拥有很多信徒。封城后,他做了两次布道,第一次他从宗教世界观出发,认为鼠疫是上帝对人的集体惩罚,唯一的办法就是一切听凭上帝的安排。当他加入志愿防疫队后,见证一个无辜的孩童饱受疫病的折磨死去之后,他的信仰动摇了。他的第二次布道,他将“你们”变成了“我们”,这意味着他从上帝的代言人变成了阿赫兰城人民中的一员。这两次讲道也意味着他的信仰从坚定到崩塌。

  朗贝尔,一名外地来的记者,一开始为了离开阿赫兰与心爱的人团聚做着不懈的抗争。但是后来,当他终于能离开的时候,“独自享受幸福,就可能问心有愧”,他却选择了留下来加入志愿者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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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柯塔尔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人物,他在鼠疫之前就犯了罪,被警察追捕,而鼠疫期间政府和司法机构部分瘫痪,他侥幸逃过一劫,在鼠疫期间,靠着投机倒把发了笔小财,过得很舒坦。他是打心底不希望疫情结束的那类人,而在鼠疫结束后,他出于对被抓捕的担心,最终发了疯。

  小说洞察人性之精准如同报告文学。无论是关乎个人的生命还是集体的福祉,在个人主义和集体主义冲撞时,加缪笔下的一个个人物通过选择,塑造了一种行动上的伦理。这些人物组成的集体反抗者形象,并不关乎英雄主义,只是一种平凡的善良。

  在这次新冠病毒肺炎疫情中,的确有少部分人制造谣言、违反防疫政策、投机倒把发国难财,但广大的医护人员义无反顾冲上一线,大量的政府工作人员坚守在抗疫的岗位上,无数的普通同胞贡献自己微小的力量捐赠口罩、药品、蔬菜、水果等物资,正是这些小人物汇聚起来积小善而成大善,产生巨大的能量,最终战胜疫情。

  三

  几十年来,评论家给这本书贴上形形色色的标签:哲理小说、象征小说、寓言小说,等等。暂且抛开这些不谈,在加缪极为克制冷静的文字后面,无数的读者在思考鼠疫究竟是什么呢?

  时代背景是一个作品被评论时非常重视的角度。加缪这部作品的创作背景是在二战期间,当时希特勒军队的铁蹄攻入巴黎,加缪带着妻子离开沦陷的巴黎开始流亡生活,后来他来到了阿尔及利亚教书,在这里一共住了18个月,而这期间阿尔及利亚暴发了鼠疫,正是这一段生活,使他酝酿出《鼠疫》。

  加缪曾说:“鼠疫最显而易见的内容就是欧洲对纳粹主义的抵抗斗争。”这部小说明确且具体地指向二战中的纳粹主义。是的,鼠疫就是法西斯。鼠疫时大批大批的人们生病死亡,不正是笼罩在战争阴影中人们的真实写照嘛,人们对这场鼠疫的抗争就是对法西斯主义的精神抗争。

  更深层次的象征意义加缪通过那个得气喘病的老头说出了真相:“鼠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不过就是生活罢了。”文中鼠疫代表着会大肆传播,制造痛苦和灾难的东西,我们对它的解读也应是多层次的。人们面对的任何困境都可以被称为“鼠疫”。战争、饥饿、贫穷、宗教、利益,甚至人性的贪婪、自私、愚昧等,都象征着“鼠疫”。塔鲁说,他早患上了“鼠疫”。“我清楚地知道,人人身上都潜伏着鼠疫,因为没有人,是的,世界上没有任何人能免受其害。”

  不管在现实意义上的鼠疫,还是象征意义上的鼠疫,加缪都将他的荒诞哲理延伸到每个层面,或是战争的层面,亦或是人性的弱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而面对荒诞,加缪认为要有直面荒诞的勇气,有平衡矛盾的毅力,有反抗超越的举动,还要有爱作为精神支柱,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历史在不断地重复,后疫情时代的我们刚经历了一场可怕的瘟疫,这场灾难给国家和人民带来了巨大的创伤,即使疫情过去了,世界也不是之前的样子了。小说中鼠疫最终结束了,结束得悄无声息,并不是因为医生们找到了救治的解药,而是病毒仿佛忽然就放过了他们。从这个角度讲,似乎很难说里厄医生们赢得了这场战役,但是他们确实赢了,“一个人能在鼠疫和生活的赌博中所赢得的全部东西,就是知识和记忆”。这是一场灾难给人们最大的教训和经验。

  加缪质朴无华的语言,力透纸背的文字像是里厄手中的手术刀,切开时代的病体,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我们:鼠疫杆菌不会灭绝,也永不会消亡,它只是休眠,然后伺机再杀回来。我们应当牢记曾经尝过的苦头和教训,应该尽力在下一次灾难发生时规避它,而不是一次次地重蹈覆辙。希望下次我们已经最好准备。希望没有下次。

重拾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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