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女囚(作于圣拉萨尔狱)
青的麦穗成熟着,受到镰刀的矜惜;
青的葡萄整夏天不怕榨床的辚砾,
酣饮着朝露之珠;
而我呵也和它们一样地貌美年轻,
不管当前的时日有什么祸乱灾侵,
我还不愿意死去。
“让那铁石心肠去干着眼慷慨赴死,
我却哭着,希望着,顺着北风的威势,
倒下又拾起头来。
日子诚然有苦的,但有些确实鲜甜!
唉!哪有那种蜜呵,吃后不感到腻烦?
哪有无风的沧海?
“我的胸中藏着有丰富的奇思妙想。
牢狱之墙尽管高,我有希望的翅膀,
再高压也是徒然:
正如那菲罗美尔②逃出了猎户网罗,
更活泼、更快乐地飞冲着,引吭高歌,
在那冥冥的霄汉。
“会轮到我去死吗?安闲地我去就寝,
安闲地我又醒来;不管睡眠或清醒,
我都是自问无亏。
我活着,大家眼里都闪出庆幸之光!
那许多沉忧之脸看到我在这地方,
又几乎有了欢意。
“我这美好的征程离尽头还太遥远!
我才出发哩,那标树排在路的两面,
我才走过了几棵;
这人生的筵席呵,才不过勉强开端,
我手里捧的金樽仍然是满到边缘,
我才衔到了片刻。
“我还是在春天哩,我定要看到收获,
象太阳完成一年!要四时循序而过,
我也有我的四时。
我正在枝头焕发,构成园圃的精华,
我曾见到照耀的还只是朝日之霞,
我要过我的一日;
“死神呵!不要匆忙;离开,且离开边里,
有些心灵被羞傀、惊慌或失望吞噬,
快去为它们解除。
对于我吗;巴莱丝⑧还留有良辰美景,
爱神还留有蜜吻,缪斯还留有和声,
我还不愿意死去。”
就是这样,我虽然惨凄凄身在囹圄,
我的琴却苏醒了,听一个狱中少女
作这番怨诉祈求;
我摆脱着我奄奄待尽的沉重心情,
把她那天真小口自然流露的哀音
依韵律谱成诗句。
这几章诗是我的牢狱的和谐见证,
谁有那闲情逸致,读这诗定会追间
那个妙人儿是谁:
她的面容和词语都那么风致照然,
凡是接近她的人邦将会和她一般,
伯自己临到末日。
范希衡译
①“青年女囚”是佛勒利公爵夫人,当时是哥瓦尼小姐,年二十五岁;
与作者同在圣拉萨尔狱中。那是1793年,法国大革命正在“恐怖”时期,
凡是关进这个牢狱的政治犯几乎无一人能希望免死,而哥瓦尼小姐有一天
却天真地说道:“我还不愿意死去哩!”这句话感动了诗人,就为她写了
这首诗。不几天后,诗人就上了断头台。又不几天,“恐饰”政权垮台,
“青年女囚”出狱了。
②菲罗美尔,据希腊神话,系雅典王滂狄翁的女儿,被特拉斯王残酷迫
害,她就和妹妹普罗妮尽杀特拉斯王的幼子,然后化鸟飞去。姐姐化为黄
莺,妹妹化为紫燕。后人即以菲罗美尔为黄莺的代称,普罗妮为紫燕的代
称。
③巴莱丝,古罗马神话中司牧群之神,这里代表乡村美景。
选自《法国近代名家诗选》,
外国文学出版社出版(19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