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极心理学是近些年来新兴的心理学科,它与传统心理学的区别在于,传统心理学关注人的心理症状和疾病,如抑郁、焦虑、愤怒等;而积极心理学关注人的美德和积极品质,如智慧、勇气、仁爱、正义等。积极心理学创始人之一塞利格曼提出了人的六大美德与24种性格优势。对照这个分类,我们发现,孔子拥有的美德和优秀品质,简直可以做积极心理学的代言人。
好学
积极心理学优秀品质之一“好学”,在孔子身上有典型体现,关于“好学”方面的言行在《论语》中随处可见。
《论语》开篇就是“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孔子说,学了,然后不时地去温习、实践它,不也高兴吗?欣然之情,溢于言表。
孔子说“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几个人一块走路,其中必定有可以做我老师的人。又说:“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只是学习不思考,就会受骗;只是空想不学习,就会缺乏信心。
还有“温故而知新,可以为师矣”,温习旧知识时,能有新体会、新发现,就可以做老师了。学习是输入,教学是输出,从输入到输出,能力上的转变怎么体现?孔子老师给出了明确的识别标准,就是可以“温故而知新”。这必然是他多年学习、实践而得出的真知啊。
即使可以当老师了,也真的当上老师了,孔子仍然在不断地反思自己:“默而识之,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何有于我哉?”把所见所闻默默地记在心里,努力学习而不厌弃,教导别人而不厌倦,这些事情我做到了哪些呢?
孔子对学习一直有一种紧迫感,“学如不及,犹恐失之”,学习好像追赶什么似的生怕赶不上,赶上了还生怕丢掉了。
人到中年,他还感慨,“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让我多活几年,到五十岁的时候去学习《易》,便可以没有大过错了。五十岁开始学《易》?今天的我们大多数人,到五十岁都认为人生已经差不多了,就这样了,“躺平”不干了,根本不可能还想着要从头开始学习一样新东西。
孔子一生要求自己“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君子饮食上不要求过于饱足,居住上不要求太舒适,对工作勤劳敏捷,说话谨慎,到有道的人那里去修正自己——这样,可以说是好学了。
他坚定地向他的弟子表示,“笃信好学,死守善道”,即坚定地去相信,努力地去学习,誓死保全善道。甚至可以达到“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程度,早上得知真理,即便当晚死去,都可以。
孔子是知道自己有好学的品质的,他说过:“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十户人家的地方,一定有像我这样忠信的人,但不会有像我这样好学的人。事实也如此啊。何止十户人家的地方呢,百户、千户、万户、百万户人家的地方,也难寻像孔子这样热爱学习的人啊。
孔子可以说贯彻了“终身学习”的理念,他“十有五而志于学”,从而展开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精彩一生。
勇敢
积极心理学的另一优秀品质“勇敢”,孔子也以一生的故事做了完美诠释。
孔子周游列国,有过几次历险,虽都化险为夷,但这其中体现出来的勇敢真是非同寻常。
“子畏于匡,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天之将丧斯文也,后死者不得与于斯文也;天之未丧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孔子离开卫国,准备到陈国去,经过匡地。匡人因为曾经遭受过鲁国阳货的掠夺和残杀,而孔子的相貌和阳货很像,便以为孔子就是阳货,就把孔子囚禁了起来。弟子们很害怕,孔子说:“周文王死了以后,一切文化遗产不都在我这里吗?天若是要消灭这种文化,那我也不会掌握这种文化了;天若是不要消灭这种文化,那匡人能把我怎么样呢?”
真是一个斗大的“勇”字当胸悬挂,一句“匡人其如予何”,体现了孔子的大无畏精神。
这样的话,他不止说过一遍。
那一次,离开曹国,去往宋国。中途在一棵大树下休息时,孔子抓紧时间带领弟子们温习礼仪。就在这时,一帮人跑来砍倒了大树,并勒令他们离开,不然就不客气了。原来,这帮人是宋国司马桓魋的部下,桓魋一直厌恶孔子德扬天下,想要加害于他。
弟子们就催孔子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孔子不慌不忙地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我身上天生了这样的品德,桓魋能把我怎么样?
后人读《论语》,有时不得不好奇:孔子如此勇敢的品质到底从何而来?平常人都要吓破胆的事,到他那里都是云淡风轻。
在陈蔡之间,孔子和弟子们还经历了一次“断粮”事件。《孔子家语》中是这样记载的:“孔子遭厄于陈蔡之间,绝粮七日,弟子馁病,孔子弦歌。子路入见曰:‘夫子之歌,礼乎?’孔子弗应,曲终而曰:‘由来,吾语汝,君子好乐,为无骄也,小人好乐,为无慑也,其谁之子,不我知而从我者乎?’子路悦,援戚而舞,三终而出,明日免于厄。”
孔子在陈国和蔡国之间遭到厄运,断粮七天,弟子们饿坏了,孔子还抚弦而歌。子路进去拜见孔子说:“先生抚琴歌唱,讲的是礼吗?”孔子不回答。一曲终了,他说:“子由你过来,我告诉你,君子喜欢音乐,是因为不骄纵;小人喜欢音乐,是因为心无敬畏;你们中有谁是不了解我而跟随我的吗?”子路高兴了,手里还拿着斧头,就手舞足蹈起来。好几曲结束,他才出来。第二天,大家摆脱了厄运。
要有着怎样的大勇信念,在连续困饿七天的情况下,还能够抚弦而歌?
乐观
积极心理学的六大美德和24种性格优势,孔子身上的品质几可都满足,限于篇幅,我们再来看看他的乐观精神。
大家都知道孔子最欣赏的学生是颜回,而他着重夸颜回的是:“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
颜回住在小巷子里,过着“一竹筐饭、一瓜瓢水”的日子,别人都受不了那穷苦,颜回却不改变他的快乐。
孔子老师夸的是学生,透露的却是自己的心声哪。他也直接表达过自己的态度:“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吃粗粮,喝冷水,弯着胳膊做枕头,也很有乐趣啊。
这说的是孔子面对生活的乐观精神,再看他周游列国、寻求理想实现的旅程中被人讥讽时他是如何应对的。
《孔子世家》中说,“孔子适郑,与弟子相失,孔子独立郭东门。郑人或谓子贡曰:‘东门有人,其颡似尧,其项类皋陶,其肩类子产,然自要以下不及禹三寸。累累若丧家之狗。’子贡以实告孔子。孔子欣然笑曰:‘形状,末也。而谓似丧家之狗,然哉!然哉!’”
孔子到了郑国,与弟子们走失散了,一个人站在外城的东门。有个郑国人看见了,就对子贡说:“东门有个人,他的额头像唐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郑子产,可是从腰部以下比禹短了三寸。一副狼狈不堪、没精打采的样子,真像一条丧家狗。”子贡把原话告诉了孔子,孔子高兴地说:“他形容我的相貌,不一定对,但说我像条丧家狗,对极了!对极了!”
北京大学教授李零说孔子是一个出身卑贱,却以古代贵族(真君子)为立身标准的人;一个好古敏求,学而不厌、诲人不倦,传递古代文化,教人阅读经典的人;一个有道德学问,却无权无势,敢于批评当世权贵的人;一个四处游说,替统治者操心,拼命劝他们改邪归正的人;一个古道热肠,梦想恢复周公之治,安定天下百姓的人。他很恓惶,也很无奈,唇焦口燥、颠沛流离,像条无家可归的流浪狗——即便如此,他依旧坚定地行进在理想的道路上。他不盲目乐观,做到的就坚信不疑,做不到的就勇于承认,这正是积极心理学所倡导的——做一个客观的乐观主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