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纷飞的雪花,轻轻盈盈,飘飘洒洒,在天空中飞舞着,宛如一朵朵梨花在盛放,又如一只只小小精灵在兴奋而欢快地飞舞着。
我想起了芦苇,想起在春夏之际看过的芦苇。还记得春天时的芦苇,绿绿的,嫩嫩的,幼嫩的连名字也娇柔起来,人们喜欢叫它蒹葭。有些人见到它,会情不自禁吟咏起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然而,与其相比,我更喜欢芦苇这名字。从我很小时就知道它叫芦苇,无论它怎样变化,或青翠或褐色,亦或柔软或苍劲,我都喜欢叫它芦苇。
爱人驱车,年年飘雪花时,都要去看看生长在雪花中的芦苇,好似已成了习惯。一路驱车,穿过一个个村庄,沿着渤海路一直向北,再转向东,转弯后,依然向北。一路,雪花依然飘洒,击打着车窗。路面积雪,渐渐多起来,薄薄一层积雪,给人们的心情会带来怎样的愉快呢?
或许,北方的你,无法感受,这司空见惯的雪,在你看来再平常不过。而我居住的城市,每次下雪,都是难得的。有时一冬天,雪花也难得见几次呢。且,雪花留存也不会久,一般都是边下边化,就算是留存下来,也不需几日就融化了,绝对不会留很久的。
雪花越飘越大,心越来越兴奋。一眼望去,春夏之时的景色已然暗换,曾经的满眼葱翠,已被白雪换去;大片大片的棉田,一片片海水稻,一个个蔬菜大棚,都被一片片白雪覆盖。
摇下车窗,任雪花飞进来。阵阵北风卷着雪花,卷进窗来。不禁大声呼唤着:“啊,雪花,你好。”随意对着任意一片雪花,我亲切地向它问好,向它询问着芦苇的消息:这样的雪天,芦苇又是一番何种景色呢?
雪花不答,只是欢快地飘洒着,撒盐飘柳絮一样,曼妙地从整个空中飘入到地面上来。
猛然间,感觉在空旷的雪野里,雪花也好似大起来,一片片,一瓣瓣,粘连着,粘成蝴蝶,团成一只只“天鹅”,呼啦啦飞舞着,旋转着……伸手去接着一片片雪花,捧在脸颊旁,好似听到雪花在歌唱,在舞蹈,在迎接着我们。
欢乐的气氛,感染着我,情不自禁,我唱起《音乐之声》里的那一首《雪绒花》:“雪绒花/雪绒花/每日清晨我遇见你……”爱人也随着伴唱,还吹起了口哨,好不自在。
我唱一句,爱人来和上一句,雪野在一声高一声地的男女对唱声里,也发出一声声回响。
二
当车子行驶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时,远远遥见一片片雪白,在雪花飞扬的寒冬景色里,那么醒目,令人眼前一亮之感。不是别的,那就是芦苇,我们心心念念的它,在寒冷的风雪中,战士一样挺立在水岸边,
哦,见到大片的芦苇,毫无疑问,我们已就来到了芦苇荡了。别处,再也没有这样浩大的场面的,就算是生长芦苇,也没有这里生长的茂盛,这里广袤。
周围的树林,不远处的田野、山岚都好似被大雪吞没了一样,只是一个个影子,被覆盖在白雪下。唯有芦苇,站在水边,挺立着。一片片,又一片片,在风雪里发出一阵阵声响,这声响好似笛,好似信鸽的哨音,在空旷的雪夜里,悠悠扬扬,低徊,流淌。
看见芦苇,我心里格外亲切的。
因为,在我的故乡到处都是芦苇。
小时候,紧挨着家就有一条小河,小河边生长着茂盛的芦苇。夏秋两季,芦苇已长成,我和小伙伴们经常去那里玩耍,一只只小野鸭,从芦苇丛里游出游进,一个个小伙跳进水里游泳,玩耍。到了夏秋之季,小伙伴们相约着,一起去小河边挖芦根。一个个伙伴,提着篮子,拿着小铁锹,来到河岸,因为,经常有人来到村庄,吆喝着:“收芦根了——收芦根了——”
才知道,原来,芦根是一位药材。据说芦根有生津止渴、清热泻火作用,还可以止呕、利尿等等药用。翻开《本草纲目》,里面就有这样的中记载:芦叶有“治霍乱呕逆,痈疽”的功效;芦花有止血解毒,治血崩和上吐下泻的功效。而且芦花芦苇全棵都可以入药的,其实芦苇全身都是宝呢。
小小铁锹,挖下去,不需要太深就能挖到芦根。其实,芦根扎根很深,而且生命力很强大,沿着水路,一直扎下去,繁衍着。挖出芦根,会伤到芦苇呢?我很想知道,生怕挖出芦根伤毁了芦苇。其实,芦苇的生命力强大到,你无法想象的,它们的根系尤其发达,根分支发散,攀枝错节,绵延在水土之下,就算是挖出部分芦根,也不会伤及到它的生命,芦苇依然苍茂。而且,有一种说法,越是挖它的芦根,它就越是生长,越是茂盛了。
每一次的劳作,积攒起来,晒干了,等着来收药材的人。提着满满一篮子芦根,去卖掉,得到几角钱,或是一元两元的钱,已经开心得不要不要的。去小卖部里买回书本铅笔来,我还不忘了对小卖部的阿姨说:这是我挖芦根赚的钱呢。心里很骄傲的,因为可以靠劳动获取一些小收入,自己用来支配。
有时候,也狠一下心买几颗糖,分给弟弟吃,再给妈妈爸爸分享一下。爸爸妈妈夸我:“能干,好孩子呢。自食其力,就好呀。芦苇就是这性格呢,你看看芦苇什么时候靠人来管理,打药施肥灭虫,都不需要,连播种都不需要呢,是不?”
三
芦苇,在冬季里,不仅成了家乡的风景,更是一笔很好的收入。每到春节前,大人们会来到芦苇荡收割芦苇的。芦苇有大的用途,可以造纸,人造纤维,可以用来进行各种苇编或是编制工艺品,卖出去就是一笔可观的收入呢。
芦苇,在我心里的分量一直都是那么重要。我也因我居住的城市有这样的植物,而深感安慰与快乐。总是在想,是不是芦苇有意从故乡赶来,陪伴着我呢?心里很是感念芦苇,因为有它的陪伴,生活多了乐趣。每每看到芦苇,也仿佛回到故乡一样。
还记得刚刚来到小城,因为想家,经常去山野里游走,去找一找在故乡时的滋味。可是,游走了很久,城市里的街道,楼房,巷子口,陌生又冷漠。游走很久,也没有找出丝毫故土的感觉。
忽然,一日,爱人驱车陪我去远处看看。在水边我发现了芦苇,飘飘雪花中,我看见了一丛丛芦苇,心里异常欢喜,便大声喊叫着:“看呢,看,那里——”
陪在身边的爱人被我的呼喊,吃了一惊,以为遇见了什么。他惊讶地看着我:“什么?麋鹿?金钱豹?还是人参?雪莲花?”
我说:“比那些可都要珍贵的多呢,你看,那儿——那儿——”
沿着我的手指看去,除了积雪覆盖着大地,就是一片片白雪下的田地。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大雪纷飞,鸟雀全无。
爱人更加奇怪,“到底看见了什么呢?”
“看,水边,芦苇,芦苇——”
我兴奋地呼喊着,我把芦苇故意大声拉长声音。忽然,我就想起在潍县做县官的郑板桥的一句赞美竹的诗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此刻用在芦苇身上,也再恰当不过的。芦苇有着竹的气节,同时又兼有莲“出淤泥而不染”的品质,更有芦苇独有的风姿与坚韧。
记得,从见到芦苇后,我开心起来,一扫从前思乡的惆怅。冬天,不畏严寒,我会冒着雪花去水边采摘芦花。回到家,找出陶罐来,插在陶罐里。芦花不需要水,也不需要土,插在陶罐里,一冬天也不凋落。芦花,与窗外雪花呼应着,陪着我度过整整一个冬天。
总是觉得陶罐才配得上芦花的,而那些精致的瓷器,却是不配的——瓷器的油彩与人物或是花草,都会因此破坏掉了芦苇的本草气节的。虽然是一捧干透了的芦花,在冬季里却带给了我想象不出的灵感与温暖。让我在冬夜里对着陶罐里的芦花读书饮茶,写诗歌唱。
隆冬,一丛丛芦花,已经雪染头白。一个个立在水中央,在白雪的激发下,一片雪白,好像一个个白头的情侣,在风雪里诉说着它们这一生的恩爱与不离不弃。
每次采芦花,都是和爱人一起去。站在芦花下,深情地对着芦苇说:“芦苇,我们也在学你们呢,从青丝到白发,白首不相离呢。”芦苇在雪花里摇曳着,一片片雪花零落下来,扑了我一头,又扑了爱人一头,两个人欢喜地说:想不到,一不小心,我们也白头了。哈哈。
笑声在芦苇荡里穿行,一个个冬天,就那样在芦苇的陪伴下,度过,真是美丽的如诗如童话般。
芦苇,飞雪漫天的寒冬里。一棵棵芦苇早已枯干,变成枯褐色,有的发出雪白。它们坚韧而又坚定,挺立在水滨,寒风吹不倒,飞雪摧不折——因为它们的根扎得很深;它们一大片一大片,脚下根连根,身子相互站立在一起,相互鼓励,相互抵制严寒,抵制着风雪。
或许,这就是一种精神,一种磅礴,一种气势。
赞美你,芦苇!雪花芦苇,芦苇雪花。在寒冬里,互相辉映,羽色雪融,俨然是一幅冬天风景油画,壮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