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米塔是在一个晚会上,她身材瘦高,五官棱角分明,光溜溜的头发在脑后挽一个髻,几乎不施脂粉,身着一袭淡蓝色传统印度服装,在众多衣着艳丽、满身珠光宝气的中老年印度妇女中间显得朴素清秀。朋友介绍说,这就是晚会的女主人米塔。
晚会上有许多传统的印度美食,摆在环墙一溜儿铺着雪白台布的平桌上,米塔拉着我沿着桌子走,一样一样详细介绍,指着这个盘那个碟说是她亲手做的。平桌的一端专门设了一个台子,有各式各样的印度点心用漂亮的玻璃纸打了包,扎着彩带供人购买。我问,米塔,这么多食物,你得做多久啊?米塔说,准备工作要好几天,列菜单,采购,再做,因为有两个贴己的朋友帮忙,所以并不感觉太累。米塔说话的时候,满脸微笑,细密的皱纹在脸上泛着涟漪,嘴角微垂,我猜她至少是65岁的老年人了。
晚会是慈善募捐性质的,所有晚会的门票、捐款和点心的销售收入都会由米塔带回印度的一个小山村,打井。米塔说,那里水贵如油,打一口井,能给一村人的生活起居带来难以想像的方便,那种生活是我们这些一伸手拧开水龙头就能享用冷热自来水的人们无法想像的。我说,我能想像,我们中国也有很多这样的村庄,人们得上山下坡走好远的路挑水回家用。这么说着,脑海里就出现了挽着裤腿挑着扁担晃晃悠悠的身影,三个和尚没水喝的故事也蹦了出来。
米塔告诉我这是她募捐的第三口井,前两口井都是她回印度时专门督办的,说完指着对面一整堵墙的图片说,去看看吗?我们踱过去,慢慢走过那些照片和说明,原来都是米塔在印度村庄的纪实性照片,有村庄的全貌,挖井过程中的繁忙景象,当然少不了村人与米塔合影的照片和水井竣工的照片。看照片的时候,晚会新来的人们不断地来和米塔打招呼。许多许多的拥抱和亲吻就在墙边立体地展开,背景是满墙村人的笑脸水平地显现。站在一旁,忽然就感觉不太真实了,像是看着一个色彩斑斓而又温情脉脉的影片,暖融融的爱,背景音乐一样在影片里细腻而耐人寻味地回响着。
记得那年加拿大一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学校里发起为非洲儿童打井的募捐活动,受到全社会的关注,大笔的捐款变成了干旱的非洲一眼眼冒着清凉之水的井,当时觉得称那孩子做“小英雄”是一点都不过分的。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心中就装着这样的大爱,得有多少信心和决心,才能托起这样大的行动?周围大大小小的人们得贡献多少时间、精力和执著之心才能帮这孩子使这梦想般的行动成真啊?
现在面前这位老人,那一脸慈祥的微笑实实在在地在眼前晃来晃去,人们络绎不绝地往募捐箱里塞钱,这时照片里那些村人的笑脸就在人们的笑语喧哗中鲜活了起来,眼中米塔那颗装满了爱的心也好像花瓣一样伴着那些村人的笑脸悬浮在空中飘舞,眼中泛起潮湿的时候,心中敬佩的波浪正哗哗地涌起。原来“老英雄”就是这样普普通通的一个人啊,我们生活着的世界真的很富有,默默无闻的英雄们就是这样金子似的埋在土里悄悄地放着光的。谁说这个世界充满了物欲,难道这个老人身上爱心的光环不是远远地亮过一己私利吗!
米塔的前两口井,都是在学校里募捐到的款项。退休后的米塔每周在附近的小学和中学做三天义工,有时帮助学校图书馆整理书籍安排上架,有时帮学校维护草坪花圃,还经常负责帮学校组织募捐活动。所以,米塔在那两所学校是出了名的热心人,不但在老师中有口皆碑,就是在学生和家长中也是人所共知。米塔的热心和爱心换来了人们的理解和关爱,她一发起为印度乡村打井的募捐活动,学校就从校长、老师到学生、家长积极响应起来,打凿一口井所需的700加元几个星期就捐足了,于是就有了那满墙咧着嘴的、肤色黝黑的村人的笑脸。
我问米塔,你花这么多的时间、精力做这种义务募捐工作,是不是总能得到人们的理解和认可?米塔说,我想帮助人,就去做,别人怎么看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人们觉得我是没事干,还是觉得我在树名声,都没关系。那些井是实实在在打在地上的,成百上千的人吃着用着那里面的水,你说我还有什么可抱怨的?人们对我的评价和那些井相比,太没分量了。Chantal,你相信我的话,这个世界上是“爱”多过“恶”的!
这个世界上是“爱”多过“恶”的!在“爱”的洪流中,米塔和她的井只是波涛中一个小小浪花,这朵小小浪花滋润印度村庄里那许多干渴的嘴唇时,也深深地滋润着无数渴望让爱充满世界的小小百姓的一点小小心愿。米塔的井,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