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前,十五团走到了红杨滩渡口。三河水经红杨滩再往前,流过宝应、淮安,汇入古运河。
十五团前锋部队走到红杨滩时,才发现没有船可以过河。河水太深,不能徒涉,也不能泅渡。李世怀走到滩前一看,立即火冒三丈:“这是打的什么仗,浮桥也不见搭一座,让我们怎么过?”
李世怀发脾气是有原因的,任何人知道这个缘由都不能不发火的。从1941年开始,日军和顽军都没有向路东发起过进攻,路东的党政军民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了六年和平生活。军队、地方干部没有听到过枪炮声,和平观念占据了人们的头脑。现在战争一爆发,许多错误的观念便在人们的头脑里萌生。一看见部队大撤退,地方干部、地方武装、人民群众茫然不知所措,许多人便卷起行李,拖儿带女跑了,支援前线的事根本无从谈起。十五团撤出天长城时,伤兵都是自己战士抬着走的。淮南军区机关一得到撤退的命令,便只顾自己搬家,没有想到给红杨滩上搭座浮桥,也没有组织民船支援前线。
殷绍礼来到红杨滩边,看到前有险滩后有追兵,形势确实危急。他压住一肚子的火,只长叹了一声,便派副团长杨世忠带领侦察队沿河去找船。过了大半天,侦察队找来了六条民船。李世怀、殷绍礼将干部召集起来,殷绍礼讲道:“船只不够,由团长带一营先过河,在河北岸把防线布好,防止敌人渡河。我带二营,在后面跟进。三营由团参谋长谢家友指挥,在河南岸阻止敌人前进,不要让敌人两面夹攻,将我们的退路阻断。如果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三营就由谢参谋长指挥,潜入敌人后方去打游击,以后再找机会同我们会合,我们会接应你们的。”
在这危急关头,殷绍礼临危不惧,指挥若定,使干部慌乱的心都稳定了下来。黎青走到殷绍礼跟前,轻声说了一句:“让我留下来,同三营一起掩护你们,好吗?”殷绍礼眼睛一瞪,眼神里冒出一句潜台词:“这是什么意思?”黎青说:“让我锻炼锻炼!”殷绍礼笑了笑,点了点头说:“好啊,好啊!”
黎青跟谢家友商量,由谢家友指挥三营在离红杨滩二三华里远的地方,利用田埂、河坝拉成前后两道防线,防止敌人从两侧包抄过来。
渡河的船只已经停到了红杨滩头,李世怀带着一营战士纷纷坐上了船。分别时,殷绍礼提醒李世怀说:“过了河一直往西走,在河北岸选几处好阵地,把机枪、小炮摆开来,以掩护我们过河。我带二营往东走,在东边选好阵地,用火力掩护三营过河。”
黎青到红杨滩时,只听到一片嘈杂的人声,前边两个营都已经安全过河,剩下两个营的炊事员和伤病员还没有过。另外,一堆穿便衣的地方干部也在等着过河,这些人望着坐满战士的船只,焦急得直跺脚。这时,南面枪声响得更加激烈,滩上的人便更加混乱、嘈杂起来。第一条返回的船刚到河心滩上,就有一些人扑到河中,争着上船。两架“小流氓”红头飞机在头上盘旋,对河中的船只一阵猛射,船便沉入了河中。滩上的人都惊呆了,唯恐飞机再来扫射。
黎青走到人群前面,放声大喊:“大家静下来,听我指挥!我保证你们每个人都安全渡过。现在天快黑了,敌机要赶回南京去,不会再来了。你们都同自己的原班人马待在一起,在滩上找个地方先隐蔽起来。再有船只来,先让你们过河,我们部队留在后面。”地方干部一听到这话,感谢声不断:“这太好了,我们没有搞好支前工作,对不起部队,部队同志却把船让给我们,我们真是太感动了……”
黎青说道:“现在不讲这些,你们先隐蔽好,船一来听我指挥登船就是了。”
天黑下来了,几条船陆续返回,黎青便指挥地方干部坐船过河。
殷绍礼坐了一条小船,后又返回红杨滩,下船一看,滩上的人群在黎青的指挥下纷纷登船。谢家友走上前来,向殷绍礼报告,全营部队都撤下来了,准备坐船过河。殷绍礼说:“好好清点人数,一个都不要少了,一件东西都不要丢了,安全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