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疆拓土的拓跋部落一马当先,一步步向中原挺进。
拓跋珪一继位就开始大兴农业,开立屯田。他早已经意识到,农业才是一切的核心。有了粮食和牲畜进抵中原的构想才有了稳固的经济后盾。
后燕感受到了来自北魏的压迫,兴兵伐魏,被拓跋珪击败。鲜卑军乘胜南下,攻至后燕都城中山(今河北定县),398年迁都平城(山西大同)。占据黄河沿岸的肥沃土地后的鲜卑,大力鼓励农业生产。短短数年间,由奴隶社会过度到封建社会,大量吸纳汉人进入官僚机构,加快了鲜卑的发展进程。
继拓跋珪之后,拓跋焘、拓跋濬、拓跋宏,历经三代皇帝,将祖上遗志一以贯之,统一北方,大刀阔斧地改革,于官实行俸禄制,于民实行均田制,游牧文明彻底转向农业文明。
在改革中遇到旧势力、权贵的抵触,矛盾难以化解,拓跋宏的方式是制造一个更大的矛盾,即行迁都,迁至洛阳。着汉服、改汉姓、说汉话,朝堂之上也不准说鲜卑语,籍贯变为洛阳,死后也葬于洛阳,彻底融入中原。
从东北边疆的最北端出发,经柔然、大漠,直下河北、山西、陕西、甘肃、宁夏、青海、四川、河南地区,统一了中国北部,直抵中原,最终他们伸出的双手与中原相握,尽管这双手鲜血淋漓。
在鲜卑之后,蒙古族、女真族不断向中原地带发起持久冲击,最终都把都城定到了北京。
清兵进关后,建老边、筑新边,将关东层层包裹,留在关东的人们过着被圈禁的生活。日子一成不变,游牧、渔猎,原始、荒蛮,似乎被时间老人遗忘了。
接下来的二三百年间,另一支队伍启动了。沿着当年古肃慎人朝贡的路线,向山海关外的大东北进发。
仿佛是历史的一次逆转,这一次人们的迁徙方向刚好相反。在黄河沿岸再也无法生活下去的人们,被黄河的浪涛驱赶着,为了向往的饱暖走出家门。褴褛的脚步从此打破了千百万年的寂静,向着以荒寒著称的长白山一带。
这一脉虎豹熊狼聚居的“单单大岭”,《山海经》中的不咸山,形成于一千二百万年前。它雄踞关东大地,高二千余米,绵延数千里,常年积雪。山顶之雪与白云相接,山下之雪直没人胸口。北风夹着雪沫呼号着,穿透人们因长途跋涉而破洞百出的衣服。伸出脖子,脖子冻红了,伸出手,手冻裂了,稍做停顿,脚冻结在了冰雪之上。在浩大的天地之间,这些显得过于破旧的人们,是那么轻飘飘的,仿佛是一团旧棉絮,风一刮就吹跑了,又仿佛是一片枯树叶,几片雪花下来,就遮蔽不见了。
又是一阵急风裹着浓浓的雪雾袭来,一下把人群吞没。没过多时,这支破破烂烂的队伍又开始移动了。人们的表情,因疲累而麻木,因困顿而僵板,仿佛被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着、鞭笞着,都朝向同一个方向。所有的生命力都在一双脚上,仿佛能听到声音,拖嗒嗒,拖嗒嗒,从洪荒走来,从远古走来。仿佛能听见,他们心中的呐喊,期待一片全新的天和地,重新被赋予一次肉体,唤醒一个魂灵。
数百年间,千百万懵懂孩童就是在这样晃荡的摇篮里开启流浪的人生。倘若有人问起,即使呀呀学语的娃娃也会说:闯关东去。
那是一次长久的、前仆后继的奔袭,是人类史上的一次大壮举,是中国历史上的一次文明的大交替。
他们是带着全部的家当来的,所有盆罐碗筷装进一只筐篓,小一点的孩子装进另一只,父亲挑起扁担,女人拄着木棍,牵着大一点的孩子;也有人推着独轮车子,车上坐着老人,绑着犁、锄农具。
这些看似破旧的家当为东北方带来一次大变革,从此锋利的犁铧渐次割开森林与草原的肌肤,开启了关东的大农耕时代。
数百年过去了,仍然生活在关东大地上的人们,无不对先辈拼死闯一回的决心和勇气心怀感激与崇敬,在家族史上记下浓重的一笔。
闯关东洪流澎湃,有数据说新中国前夕近四千万人,也有数据是三千万人,究竟有多少,也许只有巍巍的长白山、幽幽的黑龙江水知道了。
为什么历史会选择了关东?来自直隶(河北)、河南、山东和安徽及其他省份的人们就像是商量过了,朝着同一个方向进发。其中的原因多彩而复杂,简单来说,一是距离较近,二是土地广阔、人烟稀少。三是偶尔的招民垦荒、移民实边之策为其驱动,为其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