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姓氏的问题——”
男子继续说:
“——关于结婚登记时是否改姓,我认为改姓并非意味着某方隶属于某方,倒不如想成这是为了获得财产继承权所必须的职位名称或头衔即可。在这层意义下我也是如此。我是个养子,原本不是这个姓氏,但我并不在意。即使我已经改姓,也不代表我就隶属于这个家庭。”
“这——”
“我认为姓氏单纯只是一种记号。不管姓氏是否改变,你就是你,并不会有所变化——当然了,这是假定你并不执着于现有姓氏的情况。”
——这些小事,纯子一点也不在意。
男子求婚时纯子觉得惊讶万分,因为她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同时学校里又发生学生的偏差行为,所以迟迟未能下定决心。
然而,令她迟疑未决的并不是婚姻本身,但男子似乎就是无法理解这点。忽视家庭问题与婚姻制度,就不可能认真探讨女性如何参与社会的问题。
长期以来,纯子早就针对婚姻问题思考过千百回。
纯子——虽然没想到竟然有人向自己求婚——不分日夜地拼命思考调查关于婚姻制度的问题,亦曾撰专文探讨。对于这个问题纯子早有定见,不会轻易受他人影响,故也无法简单说明。就算男子在这种状况下表示他的意见,对她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因此……
“我并没有——打算改姓。”
她决定简单回答。
“那就好。”男子笑了。
有什么好笑的?
“既然如此——这有点难以启齿——难道是因为你觉得自己的年龄与担任教职的立场会对我们的婚姻造成障碍吗?”
“这——不能说没有。”
是的,不能说没有关系。
仔细想来,纯子心中对年纪的确有着自卑情结。虽然她平时总断然主张年纪不应成为贬低个人的因素,也严辞厉色地斥责过学生,但说穿了,自己内心还是存着一丁点对年龄的歧视意识。
但是……
“但是——没有关系。”
纯子回答。
姑且不论现行婚姻制度的是非,认为年纪这么大才结婚很奇怪跟认为女人不会工作一样,都是没有根据的歪理。不应受到这种思想影响,愚蠢的想法必须排除。
“那么就没有问题了嘛。”
男子说。
“没——问题了吗……”
“我需要你,不论是人生还是工作上,我希望在所有场合都有你为伴——这么说或许不怎么恰当,我认为你的才能不应局限在这间小小的学校担任教师,你应该在社会上一展长才,大放异彩才对。我愿意全面协助你,包括你推行的妇女运动。”
是的,这名男子是少数——或者说,几乎是惟一的——愿意认真听纯子谈论女权运动的男性。不敢说他完全理解纯子的主张,但至少他愿意用心去理解,这是事实。
他是个——诚恳的人。
“你怎么了?”男子问,“——如果有什么疑问请尽管说。”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愿意接受你的求婚,反正我的家族也不反对——”
但是……
——真的好吗?
男子高兴地笑了。
——为什么笑?
“那么——你愿意按照预定跟我的家人见面吗?”
“要见面当然没什么问题,可是我不保证他们会接受我。我就是我,我不会刻意讨好人,该主张的事我也一定会主张。”
“这哪有什么问题。”男子说,“你只要表现出平常的自己即可。即使我娶了那些平凡无趣的——啊,这么讲似乎有点失礼——总之就是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我的家人也不会认同。但你有才能,我有自信他们会认同你是个人才。”
真的——会这么顺利吗?
纯子要去见的人,与其说是亲戚,不如说更像是家族企业的核心干部。这些盘踞于男性社会中枢的人,真的能公允地评价女性吗?
纯子照实地表达了自己的疑问。
男子又微笑了。
“他们的确是群彻头彻尾男性中心主义又有蔑视女性陋习的人,但是他们也不是笨蛋。这就叫擒贼先擒王。因为你具备真正的实力,所以无须担心,一切——只需将你自己表现出来即可。”